崔鸿雪侧身,推开那扇用山上捡来的柴做成的门。
虽是柴门,却处处打磨光滑,雕刻枝纹,倒有一番野趣。
进了这道柴门,豁然开朗。
石台上雕刻着棋盘,数十黑白棋子错落其中,其上一杯清茶还冒着烟气,其旁一碟子桂花糕制得比她府上做的还要精致,若不是在这儿,她还以为那是京城里的东西。
她自顾自走到石台旁,捻起一块桂花糕:“这是你做的?”
崔鸿雪应是:“陶小姐若是喜欢,可以带一些走。”
她坐下吃了一口,不言语,伸手拨弄起棋子来,随手下了几颗上去。
这算什么?她心里念着他,眼巴巴带点桂花糕来,还比不上他这里现有的,倒不好再拿出来了。
崔鸿雪见她几下打乱了自己琢磨了半天的棋局,无奈捏紧了拳,待她看过来时,又若无其事的朝她微笑。
陶采薇对着他勾了勾手指:“你过来。”
等崔鸿雪凑过去之后,只见她歪着头,把棋盘摆成了一只公鸡模样,悠哉问道:“你看我这棋下得怎么样?”
他不敢答,他怕她一气之下把他家给抢了。
他垂首侍立,半天憋出来一句:“下得好。”
见他这般模样,陶采薇心又软了下来,照常来说,她是不屑于关心这些民间疾苦的。
“崔公子,你生活得如此清贫,卖花又能挣得了几个钱,我观你衣食品性,不该过着这样的生活。”
她捧起他桌上的茶抿了一口,叹道:“好茶。”便又倒了几杯一饮而尽,甚是解渴。
“我府上正好缺一位清客门人,不如……”
“粗茶而已。”
“什么?”
崔鸿雪拱了拱手,说道:“在下家中只有几杯价廉的粗茶而已,陶小姐怕是饮不惯。”
陶采薇举起杯看了看,嗅了嗅,复又饮了一杯,她家正做着茶叶生意,她如何分不清好茶劣茶,这崔波只怕是把挣的那点钱都拿来买茶了,她又看向他:“我觉得挺好喝的啊。”
只见那崔波负手而立,嫌恶地看了眼杯中茶说道:“一杯为品,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三杯便是饮牛饮骡。这等牛骡蠢物,怎当得起陶小姐一番夸赞。”
陶采薇即使再蠢也听得出他这是在骂她粗蠢,此话赶在这时说出来,倒像是说她不配请他回去做个门人清客似的。
猛地敲下茶杯,早上手心生出的伤口经安青整理过后,此时又渗出血来。
急得安青连忙推开崔波,扑到陶采薇身前替她处理起来,一脸心疼。
崔鸿雪被猛地推开到一旁,自己倒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他瞅了瞅自家那红陶烧制的杯子,没破也每裂,更不带尖
刺刀片,是如何把这位娇小姐给震出血来的。
终归是在他家受的伤,他暗暗责怪自己,好好的又去惹她做什么,敷衍着到时辰把她送走不就行了。
陶采薇任由安青给自己处理伤口,她一向是不怕疼的,就事论事,她也不会把这件事情怪到崔波头上,她一向又是记仇的,这个崔波可不止一次耍嘴皮子惹她了。
她示意安青把食盒放下:“我此番前来,给你带了些吃的,你收下吧。”她往崔波那边挥了挥手。
崔鸿雪越发看不透她,尽管万分不想收,但他的教养还是让他勉强笑纳。
忽有一阵肉香味传来,陶采薇努起鼻子去嗅,只见崔波的房顶升起了缕缕炊烟。
“你在炖肉?”
陶采薇放下手上的东西,推开了一排房屋的门,只见崔波家的灶台上,正咕嘟咕嘟炖着一锅樱桃肉。
亏她还在担心他给饿死在家里,蹙着眉望过去,那崔波尴尬地笑了笑,说了句:“要不……留下来一起吃点儿?”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莫名其妙感到心虚,交了摊位费这半旬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吃肉呢,说起来,这事还不是怪她。
陶采薇自是气得不行,合着他这里什么都不缺,她走进他的屋子里,随意看了看。
见他床铺铺的还算整洁软和,带有一股清香的墨竹气味,便挑了这么个座位坐下。
见她就那么大剌剌坐下,还把披风大氅脱了下来挂在一旁,崔鸿雪来不及阻止,更怕又惹恼了她,使人在家里打砸起来,不过看她今日只带了一个丫鬟来,应当不会仗势欺人。
他不喜欢任何人碰他的床榻,等她走了后,非得把整张床榻全换了才行。
陶采薇忍着脾气稍微坐了一会儿,心里打定了个主意,便起身准备带上安青离开:“饭我就不吃你的了,你自己好自为之。”
见她终于走出了自己家,崔鸿雪松了口气,还好今日她既没打砸也没抢劫。
他正准备先把她坐过的带有女人气味的床铺撤了,又看到石台上那一盏印着胭脂唇印的茶杯,一时间晃了神,摆了摆头,脑海里浮现出一只夺人性命的红粉骷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