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比女孩儿还白嫩好看的,月子里又是那样乖,都以为性子是随娘的。
出了百日就全不是那回事了,这孩子从里到外都是随了爹的,喜欢打打杀杀不说,也是个有脾气爱记仇的呢。
就前几日,阿眠忽然就不肯喝那位张乳娘的乳了,怎么哄都不肯。
问张乳娘,张乳娘也说不出什么,还是喂乳时守着的小丫头想起来,说前一回张乳娘喂乳的时候跟阿眠念叨了一句,“我是舍了自家孩子来奶你的,你将来可不兴做白眼郎呢。”
该是那句话叫阿眠不入耳才这样的。
别说阿眠不高兴,松风院里哪个听了都觉着张乳娘心大了。
一开始夫人就说了,两位乳娘只乳满阿眠一年就可以回家。
夫人给的一年二百两银子,多少人削尖了脑袋想来做阿眠的乳娘,家里日子不差的都愿意来,一年挣出这么大一注财,做梦都要笑醒呢。
这位张乳娘可倒好,一边拿主家那么些银子,一边还想小郎君长大记她的恩,忒脸大了些。
孙嬷嬷都没经冯妙嫦就叫张乳娘家去,张乳娘还在那里说,富户家里最敬乳娘,乳大的孩子还要给乳娘养老呢,怎到夫人这里就不行了。
孙嬷嬷和邹妈妈都气笑了,告诉张乳娘,那样的乳娘得是多少代的家生子,且轮不到外面来的呢。
张乳娘这才羞了悔了,求着别撵她,孙嬷嬷喊来她家里人叫给领走了。
张乳娘的婆家是知好歹的,直骂张乳娘良心被狗子吃掉了,夫人和七爷对定阳城有再造之恩,她不记恩不说,还想着拿捏小郎君……
后面,孙嬷嬷慎之又慎地重选了刘乳娘过来。
有张乳娘的前车之鉴,又知道阿眠虽是个奶娃子却不好糊弄,刘乳娘和田乳娘再一丝都不敢怠慢了。
阿眠这孩子真是皮实,大日头下被七爷带着跑了圈回来是那样欢实,被田乳娘抱去喂了,回来小睡了一觉,就又跟七爷咿呀着要出去。
七月的傍晚,日头将落未落的,路两边的树林里有微风袭来,带来丝丝清凉,冲散了白日的燥热。
七爷就对他道,“喊你阿娘一起,你还没见她骑过马吧,很飒爽呢。”
阿眠跟着就转向冯妙嫦,张着没牙的嘴朝她笑得甜腻,冯妙嫦的心就化了,为他做什么都愿意。
经了张乳娘,冯妙嫦是信了阿眠能听懂好赖话。
这会儿也不敷衍,“我们阿眠是想看阿娘骑马呀,那还不容易,这就走着吧。”
她现在的衣裳都是仿照着胡服弄的新样式,又好看,做事也方便,穿着骑马也行,不用再换衣裳了。
因着她这么穿,先是定阳城的女人们学着穿戴起来,没多久整个河西境的女人们也都照着改了样式,前阵子收到柳八的来信,听他说古田城的女人也都是这样穿法了。
冯妙嫦没想到她如今还能带动穿衣新风向了,当初在洛安的时候,多少人笑她不会穿衣打扮,怎么穿都是凤翔那边的土味儿呢。
唤来红枣,冯妙嫦上了马,七爷仍旧抱着阿眠,一家三口在灿烂的霞光下纵马嬉戏着。
马跑得越快,阿眠就越高兴,咯咯叽叽的笑根本就停不住,跟朵向阳花一样明灿。
七爷始终给他护得牢牢的,为了阿眠知道是怎么骑马,一直给他说着驭马的要领,没有因为阿眠还小用不上而有所保留。
他实在是个极好的父亲,冯妙嫦从没见哪个男人能做到他这样。
只要留在府里,白日带阿眠去外院,晚上负责抱起来给乳娘喂乳,从没一日推脱过。
她去那边书房好几回,不管阿眠听不听得懂,七爷手里忙什么都要给阿眠讲一声,以致后面闵先生几个也都跟着学起来,什么事都要知会阿眠一声。
纪先生见了也有样学样,阿眠来她这边时,纪先生还会给阿眠念府衙拿回来要他批复的文书。
阿眠这么小小一只就听得懂话,其实就是被七爷和闵先生纪先生几个这么生教出来的。
冯妙嫦这会儿无比庆幸那会儿决定留下来,没叫阿眠错过这样的父爱。
沙匪的儿子确实是喜欢打打杀杀的,他就该跟着他的父亲驰骋于马上,肆意张扬地长大。
因着阿眠每日都要被带着骑马放风,车子行得快了他也不嫌颠簸,照样呼呼睡得香甜。
孙嬷嬷也是能吃能睡的,这样奔波着反而瞧着更康健了,如此车队也没刻意缓行,行了八日到了古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