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讶然:“你左腿受过伤吗?”
沈椿心头一跳,飞快抬眼看了看他:“我小时候去山里采药,不留神踩到猎人的捕兽夹了。”
谢钰拧了拧眉:“猎人常用的捕兽夹极难扳动,是有人帮了你?”
沈椿心跳得厉害,用力点了点头:“有个好心人救了我。”
谢钰神色缓了缓:“那你是如何回报的?”
沈椿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他:“我绣给他一个荷包,告诉他等我长大了记得来找我。”
谢钰一顿,目光略带暗沉。
如果他没猜错,救下妻子性命的应该是个男子,按说妻子当时得救,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应该为她的劫后余生庆幸,但他除了庆幸后怕之余,心情难免有些微妙。
妻子给他送了荷包,还许下长大后再见的约定,这岂非...以身相许?
如果搁在以前,谢钰不至于为这点事不舒服,但他近来不知怎么的,常为妻子心思浮动,心绪不宁,就连有时当差,他的思绪都不知不觉跑到她身上。
很快的,谢钰被一股自责和惭愧攫住,暗责自己心思偏狭,他和缓了一下神色:“以后若是能有缘再遇,我们定要好好酬谢那位恩人。”他不着痕迹地在‘我们’二字上加重。
这下换沈椿失望了。
她都已经说的这么明显了,他还没想起来吗?话里话外就像是全然不认识的人似的。
她心中渐生出一缕疑窦,忍不住侧头看了眼谢钰——分明就是这张脸,分明就是这个人,这也不可能弄错啊。
可能真是过了太久,他彻底把自己给忘了,荷包也不知道丢在了哪里。
谢钰瞧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噘嘴,端起她的下巴:“怎么了?”他忍了忍,到底没忍住,温和道:“难道是未能报答你的恩人,所以你心生遗憾?”
他是金鱼脑袋吗,记性怎么这般差!沈椿有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
谢钰:“...”
他被她弄的更摸不着头脑了,还是长乐在外面提醒:“小公爷,圣上让您晌午进宫一趟,您该预备着了。”
谢钰只得起身,但人快到皇宫,脑海中还是转着跟沈椿有关的事儿,直到面见圣上,他才收敛思绪,行礼道:“陛下。”
二皇子还昏睡未醒,皇上纵然忌惮皇后,但毕竟是寄予厚望的嫡子,他心下着实悲痛难忍,面容都憔悴消沉了几分,随意摆了摆手:“坐。”
谢钰欠身落座,皇上便道:“我来是为了和你商议回鹘公主和亲一事。”
他没等谢钰开口,便自顾自叹了口气:“我原是想让那位拓跋公主嫁与二郎为侧妃,二郎身份尊贵,又素有贤名,做一个从一品侧妃并不算委屈了她,只是如今二郎...”
他停顿了下,眼底带了几分试探:“二郎昏迷未醒,这联姻怕是不能成了。你曾经待在边关数年,依你看,接下来让哪位皇子娶那拓跋公主合适?”
二皇子岂止是昏迷不醒,在那场地动中,他甚至伤了根本,就连绵延子嗣都是不可能的。
谢钰神色不变,起身一礼:“这是圣上家事,臣怎好置喙?”
皇上对这个回答颇为满意,脸上挂了点笑,不过嘴上仍薄嗔:“朕的家事亦是国事,你我君臣私下闲聊几句也无妨,莲谈你就是太重规矩,反倒失了人情味儿。”
他绕了一通圈子之后,才舍得说今天的真正目的:“拓跋公主不日便会抵达长安,她提前命人传了信儿过来,想让你亲自招待相迎。”
谢钰沉吟:“陛下,迎接外宾是礼部的差事。”
皇上摇头:“这个朕自然知道。”他似笑非笑,表情带了点暧昧:“不过这回来的那个拓跋公主名唤拓跋珠,算是你的旧相识,由你来照管,自然更为稳妥一些。”
当初谢钰在边关的时候,为了和回鹘联手对抗突厥,曾单枪匹马只身去往回鹘,在他滞留回鹘的那段时间,曾和这位拓跋珠见过几次。
而且细算下来,两人祖上也有些渊源,三四十年前天下刚定,回鹘欲求娶公主为王妃,奈何朝中没有适龄公主,危难之时,谢氏一位巾帼便挺身而出,甘愿远嫁异族谋求两国和平,非要论下来的话,这个拓跋珠还算是谢钰拐着弯儿的表妹。
事关国事,谢钰不好推脱,颔首道:“我会全力配合礼部。”
这话说的也妥帖,皇上点了点头,叮嘱道:“这次咱们能收复河道东,全靠回鹘在背后支持,日后想要守住这块地儿,也少不了同回鹘亲好,你定要招待好那位拓跋公主,她有什么需求,能满足的尽量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