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沈椿第一次干成这种大事儿,她挺直了腰板,响亮回答:“当然。”
谢钰细细询问了一番,到最后语气渐渐严肃:“此事实在冒险,但凡有一个环节疏漏,你现在已经被那三人生擒,以后千万要慎重。”
自从来到长安,沈椿简直没有一处如意的地方,识字识字不会,礼仪礼仪不懂,被人奚落嫌弃都成了日常,在哪里都碰壁,她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是个没用的,要是换成之前,沈椿一定会蔫蔫地应个好。
但现在,她发现自己不是想象中的那么没用,只要她足够谨慎大胆,她也是可以办成大事儿的。
对于谢钰的叮嘱,她认真地反驳:“我知道要谨慎,如果没有一点把握的话,这事儿我是不会干的。”
她说话的时候,眉梢眼角都透出一股光彩来,神采飞扬,与往日小心谨慎的样子大为迥异。
谢钰神色不觉和缓:“那便好。”
沈椿犹豫了下:“那咱们...现在去哪?”
“暂时先在这里住下。”谢钰沉吟了下,解释道:“这伙山匪应当一共就六人,眼下山匪已除,去别处反而危险。”
他一边说,一边把整个酒肆仔细检查了一边,除了找出几把私藏的刀兵,再无其他不当之处。屋里还有六具尸首,谢钰亲自动手,把尸首挨个扔进了山坳子。
他做完这些才重新返回客舍,就见沈椿仍坐在桌边坚持等他,不过脑袋却点的犹如小鸡啄米似的,眼皮怎么也撑不开。
谢钰不觉莞尔,将她打横抱起,放到了床榻上。
......
谢无忌本来不想再搭理突厥那边的人,但不知出于什么心态,趁着夜深,他又去见了突厥那位王子。
这王子突厥名儿叫哈纳,还有个汉名叫哥舒苍,名字听着倒是颇为气派,但他本人生的却不是典型的突厥相貌,他眉眼秀丽,肤色苍白,似乎生就带着弱疾,瞧着十分精致羸弱,更别说他还时不时用帕子捂着嘴咳喘几声。
这人明明已经二十五六了,但相貌还跟十六七的少年一般。
哥舒苍微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不枉费我等你一夜。”
“我来了又能怎地?”谢无忌吊了吊眼睛,嗤笑:“别忘了,我刚杀了你的三个下属。”
哥舒苍好脾气地道:“他们办事不利,你杀了也就杀了。”
谢无忌大马金刀地在哥舒苍面前坐下:“我来是告知你一声,别再打我主意了。”他啧了声,向上一抱拳:“我可是谢家子弟,一心为国效力的。”
哥舒苍静静听着,忽的轻笑了声:“一心为国效力...”
他微微抬眼:“你若真是一心,当初为何不救下常鸣将军,反而看着他被细作所害?”
谢无忌瞳孔猛地缩了下,右手微抬,已按在了刀鞘上,不过神色还是镇定自若:“我们汉人讲究真凭实据,你是突厥人,第一次胡说八道,我不怪你。”
他猝不及防地拔出横刀,一刀便劈开了面前的桌案。
他屈指一弹刀身:“若是再有下回,我便没这么好说话了。”
哥舒苍只笑笑:“放心,我又不是来问责的,你不必这般防着我。”
他轻叹了声:“我只是替你不值,都是谢家子弟,一个到能高床软枕大权在握,一个却被当做奴仆扈从养在外院,直到十几岁了才拥有姓名,一个年纪轻轻平步青云,一个得深入敌国干见不得光的细作,隐姓埋名三年五载才薄有成效,这期间几度险死还生,又有谁知道?”
他又哦了声:“对了,你们的皇帝可能知道,不过在他眼里,你就是一枚膈应谢家的棋子,不信你瞧,你现在虽位居参将,手中又握有多少实权?”
哥舒苍这话说的不重,字字句句却直抵心口,谢无忌皱了皱眉,下意识地冷了嗓音:“谢钰待我不错。”
不,说不错都算轻了,谢钰待他称得上极好。
他知道自己也是谢家子孙之后,少时常心有不平,常设计和谢钰争抢,什么文房四宝,刀兵武器,宝马香车,只要谢钰有的,他总琢磨着使坏,哪怕自己弄不到手,也不想落到谢钰手里。
但谢钰是个物欲极淡的人,再如何难寻的稀世珍宝,他也等闲视之,好几回谢钰看出了他在背后捣鬼,仍从从容容地把东西给他。
他想要识字,谢钰便去求祖父让两人一块上学,他在习武上颇有天赋,也是谢钰请了第一高手来教,他年纪比他大几岁,长个子的时候饿的快,入夜经常饿的睡不着觉,学堂的丫鬟婆子看人下菜碟,对他多有敷衍,也是谢钰说自己每天要吃夜宵,专门给他留了一份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