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椿正一头雾水,头顶的簸箕被掀开,一只玉雕似的手探了进来:“出来吧。”
这只手她熟悉极了。
她甚至还没能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快了头脑一步,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手交到这只手里。
这只手微微用力,轻松将她拉了出来。
谢钰面上似有几分后怕,入鬓长眉微微拧着:“我酉时下衙,你明知道我就在院子里,为何不向我求助?”
沈椿愣了下,摸了摸后脑勺:“我忘了。”
她真忘了,在她看来,谢钰跟她已经没什么关系了,她就算找人求助,最先想到的怎么也不会是谢钰。
从她脸上,谢钰读出了她在想什么,慢慢品出一缕苍凉来。
她真是下定决心,彻彻底底地和他断了,从根儿上,她觉得两人不会再有任何关系,所以危急时刻,她本能地忽略了向他求助这个选项。
他闭了闭眼:“罢了,我送你回去吧。”
他刚迈出几步,忽然遏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他单手掩住唇,又有鲜血从指缝中汩汩冒了出来,怎么止也止不住。
沈椿脸色都变了。
她这会儿才终于意识到,谢钰可能不止受了风寒这么简单。
她忙一把扶住他:“你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第088章
就跟其他所有男子一样, 谢钰也不想让在心上人面前表现脆弱狼狈的一面,他抹去嘴角血迹,尽量轻描淡写地道:“都说了只是风寒,昨夜不慎又着凉了...”
沈椿忍不住打断他的话:“你家风寒能咳血?你别是肺痨吧!”
谢钰脸上血色褪尽, 脸色实在难看的厉害, 沈椿瞧的心惊胆战, 伸手去摸他肋间。
他本想阻拦, 奈何体力不济, 被她一只手摸了上来。
沈椿摸到一处凹陷变形的地方,脸色大变:“胡成武他们把你肋骨都打断了?!”
事关男人尊严,谢钰疼的都快昏过去了, 仍是铿锵有力地反驳:“自然不是!”
他难得声音拔高,沈椿吓得一个激灵, 他缓了缓才道:“我来之前遇到了几波刺客,被乱石砸中,不慎伤到了,方才动手的时候牵扯到了旧伤口,无妨的。”
他说的云淡风轻, 不过沈椿自己就是学医的,哪能看不出猫腻,她伸手在断骨处摸了摸, 心有余悸地道:“明知道肋骨断了,你还敢跟人动手?这断骨一旦插进心肺里, 就是神仙也难救啊!”
她手指在心肺出轻按了下,皱眉道:“这里还疼不疼?”
她一脸关切, 神色担忧,谢钰已经想不起有多久没看到她这样的好脸了。
他心下一动, 抬眸瞧了她一眼,慢吞吞地道:“疼...”
果然,话音才落,沈椿脸上担忧之色更浓了几分,手上也放的更轻。
谢钰灵台刹那间清明起来,隐约悟到了一点窍门,又忍着脸热,缓缓道:“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你出事。”
沈椿就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她局促片刻,干脆一把扶住谢钰:“我先带你回去接骨。”
谢钰又咳了几声,神态羸弱,别有一番楚楚之姿。
他轻声道:“不用了,我也到了该搬出去的时候,不必再麻烦你了。”
沈椿忍不住看他一眼,才道:“你先别折腾了,就安心住着吧。”
她又补了句:“住到你伤好再搬。”
谢钰唇角微翘。
沈椿先扶他回了屋里:“你既然咳血,想必是伤到肺了,我找个木板给你固定上。”
她先让谢钰躺下,又找来伤药和夹板给他把伤处固定好,然后才道:“你最近可千万不要乱动,有什么事儿最好交给下人做。”
按照谢钰那金尊玉贵的做派,好生养伤自然是不成问题的,她叮嘱完之后,很是放心地道:“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有什么事儿记得喊我。”
谢钰嘴唇一动,又按捺住了,微笑道:“你今夜也受了不少惊吓,回去好好歇着吧。”
沈椿有几分心有余悸地道:“那胡成武...”
他仿佛猜出她心中所想,温声道:“胡成武那里你不必担心,我会想法处理,你只管安心便是。”
她认识他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说出类似安抚安慰的话,她瞧着他愣了会儿,才含含糊糊地唔了声。
在沈椿看来,谢钰位高权重,尊贵无比,收拾个胡成武再容易不过。
她未曾多想,冲他点了点头便转身走了。
第二日,谢钰唤来长乐,低声吩咐了几句,长乐先领命,又迟疑着请示:“蓟州情势复杂,咱们真要把事情做得这般绝吗?”
他解释道:“那胡成武不足为惧,只不过他兄长是蓟州刺史,一州之长,又是您的顶头上司,私底下明争暗斗咱们尚能应付,若是明着撕破脸,恐怕形势对您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