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两人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她也没什么好瞒着的了。
吴阿双只犹豫了一下,就道:“应该是为了我阿爹。”
她托腮叹了口气:“我阿爹是朝廷匠户,几年前打造出了一种极有威力的弩 箭,专门克制突厥骑兵的,因为这个,突厥人恨死我爹了,他这几年不知遇到多少波刺客,不过他素来疼我,宁可跟我分开住也不愿意连累我,又求朝廷派了二十几个好手来专门护着我,你那个未婚夫谢参将,估计也是惦记上了我爹手里的弩 机。”
她恨恨地道:“说不定他就是突厥派来的细作!”
她也是一脸沮丧,喃喃道:“有我爹护着,我这几年过得实在太安逸,居然一点不知道防备人,也不知道我爹怎么样了...”
沈椿已经顾不上她后面说了什么,她仿佛被人迎面重击了一拳,脑袋里叮当作响,半天不能回过神来。
谢无忌...是突厥的细作?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他是她喜欢的人,是在她小时候救过她的人,也是她心里的大英雄。
他九岁戏弄了横行霸道的纨绔,十岁敢在圣上面前置谏,十四岁便持剑向突厥人讨回公道,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突厥人呢?
沈椿慌乱地在心里反驳,不想承认这个事实。
但谢钰的提醒,谢无忌骗着哄着不许她回那家客栈,还有他手下今夜要挟持阿双,这一路的疑点一个个浮现,她实在没法儿说服自己。
答案只有一个,谢无忌就是突厥的细作,他这一路都是骗她的,他甚至极有可能也想把她带去突厥。
她表情空白地枯坐了会儿,努力压下满心的慌乱不安,开始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她是否想跟着谢无忌去突厥呢?
谢无忌纵然有千百个不是,但他对她却是没得挑的,就因为他对她这样好,才给了她拿自己的性命威胁他属下的底气。
对于晋朝,她好像也没有特别的归属感,她小时候过的就不好,从来没人拿她当回事儿,后来好不容易找到亲人,他们也不喜欢她,还嘲笑她贬低她,嫁了人之后,丈夫和她也不亲厚,两人成亲大半年,他没有一天是喜爱过她的。
仔细想想,她好像也没过过几天快活日子,除了吃苦就是受委屈,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真心待自己的人,她为什么要错过?这是她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的人啊。
可是,可是...
她在犹豫什么呢?
如果真让谢无忌得手,突厥一定会再次进犯边关,那必定是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她在乡下的时候,只用盯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知道的最大的官就是知县大老爷,她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样的。
现在,她识了字念过书,她知道了什么叫家国,知道‘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她还知道‘田园寥落干戈后,骨肉流离道路中’,谢钰同她说过和异族之战有多残酷,突厥在欺凌我百姓,烧杀抢掠无恶不作,锅里时常能看到炖煮的残骸。
在这一瞬间,她真真切切地开始怨怪谢钰了,如果他不逼着自己念书识字,她是不是可以继续做一个无知无觉的人了。
人生烦恼识字始。
吴阿双在一旁惊叫起来:“小椿,小椿你怎么哭了?”
沈椿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知不觉间,她已是泪流满面。
情势紧急,沈椿和吴阿双都是一夜未睡,两人面对面坐着,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天刚蒙蒙亮,哥舒那利再次纵马回来了。
——谢无忌连夜带人去追吴匠人,为了保险起见,哥舒那利回来盯着吴阿双。
只要有吴阿双在手,吴匠人就是那天上的风筝,无论跑的再高再远,线还在他们手里攥着。
他再次想要强行带走吴阿双,不过被沈椿用更坚决地态度阻拦住了。
但沈椿能感觉到,她以死相逼能起到的作用越来越小。
哥舒那利的忍耐已经快要到达极限,他满面煞气,眼底透着寒光,直接下令让人把沈椿和吴阿双一并软禁起来,自己又帮着谢无忌一并去找人了。
沈椿小心翼翼地顺着窗缝向外看了眼,用力握住吴阿双的手:“我要救你出去。”
第075章
她得想法子救吴阿双出去, 她不能眼瞧着谢无忌得逞。
不管怎么说,吴阿双今天有此一劫,都是被她害的,她怎么都该把人平安送出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