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神情悠然:“你是朝中重臣,应当知道兵部那些研究锻造武器的地方都在边关极偏远隐秘之处,那些军士和匠人也都一并迁居过去,朕向突厥放出的,就是制弩匠人的姓名以及制弩的地方,朕让谢无忌假意投效突厥,让他舍身亲自去了制弩的地方,如此一来,那些潜藏在朝内的细作,必会按捺不住出手,届时朕定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谢钰倒不似皇上那般激动,他微微皱了下眉:“臣敢问一句,您放出的消息是朕是假?”
“自然是真的。”皇上摆了摆手:“突厥人狠辣狡猾,若给的是假消息,怕也不能引他们上钩。”他又补了句:“当然,等谢无忌将那些细作
一网打尽之后,朕自然会安排其他的隐蔽住处,让他们都迁移过去。”
谢钰眉心跳了跳,心头隐约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皇上也不是白跟他说这些,说完之后,他就淡淡敲打:“朕知道你们兄弟不睦,但无忌此次行事,事关重大,莫要为私事影响国事才好。”
谢钰根本无暇顾及他所言,匆匆告辞回到屋里,左右踱了两步,他才意识到那丝不妙的预感来自哪里。
皇上这招看似精明,但实际上,他把宝都押在了谢无忌身上——谢无忌如果真的一心一意为晋朝清除细作,那自然皆大欢喜。
可万一呢?他万一是真的和突厥有了首尾呢?那皇上岂不是鸡飞蛋打,就连唯一能用来钳制突厥的神机弩都拱手让人?
这个念头在谢钰心里一闪而过,事关国事,他也不想凭空揣测,唤来长乐:“我之前让你细查谢无忌这半年都做过什么,见了哪些人,去过哪些地方,你都查的怎么样了?”
长乐当即命人捧了厚厚一沓卷宗上来,谢钰一目十行,不到半天的功夫就翻阅完毕——很快查出了一些问题。
这半年来,谢无忌陆陆续续地抛卖了不少产业,尤其是铺面住宅田地这些不动资产,全部被他置换成了金银,他做的不显山不漏水,一时竟未曾引人察觉。
若只是为了迷惑突厥人,真有必要连自己辛苦攒下的基业也都抛卖出去吗?
还有兄弟俩到底是同朝未官的...他直接出面抢走昭昭,到底是肆意妄为,还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继续在晋朝待下去了?
他到底是那边儿的人?
他会把昭昭带到哪里?
谢钰轻咬了下舌尖,才镇定下来,沉声道:“帮我把四伯叫来。”
谢家这位四伯在兵部任职,长乐一愣,道:“四爷应该还在兵部当差,您找他有什么事?”
他垂下眼:“通知兵部辖下所有驿馆,一旦发现谢无忌的踪迹,立刻向我汇报。”
......
“咱们接下来要去哪儿呢?”
问完这个问题,沈椿心头才蔓上一点惶惑不安来,总觉得没着没落的。
在之前,她人生最大的心愿就是找到她心里想的那个人,和他好好过安生日子,久而久之,这件事已经成她心里的执念了。
但现在人就在她旁边了,她反而不知道接下来该怎样。
她该做什么?她会去哪儿?
谢无忌听她问到这个,眸光微闪,很快又神色如常。
他挑眉笑道:“我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啊。”
他压低嗓子,一本正经地道:“我这次出来特意隐蔽了行踪,就是为了帮皇上清查刺客。”说完他又哄她:“皇上答应过我,等这事儿了结,我就带着你去边关戍守,到时候咱们就不必担心谢钰追来了。”
沈椿瞪大了眼,又一把捂住嘴,悄声道:“那你还带上我?”
谢无忌见她这模样可爱,有意逗她:“不这样,我怎么把你从谢钰手里抢出来?”
他摸着下巴,忍不住笑:“你说,我们这算是私奔还是通奸?”
从小到大,文采武略他就没有一样及得上谢钰的,如今当着谢钰的面儿抢走了他的妻子,抢的还是自己心仪之人,谢无忌心下难免得意。
没想一听他这话,沈椿脸色刷得惨白。
大婚第二日,谢钰就和她说过,只要签了那封和离书,两人从此就各不相干,没想到她打定主意和离了,谢钰却怎么都不肯放手,甚至动用京兆尹的职权压着不肯给她消户籍。
从心理上,她和谢钰已经毫无干系,但从律法上,他们二人仍是夫妻,谢无忌这话正好扎进了她的心窝子,刺耳地提醒了她这一事实。
她长这么大都老实惯了,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成了戏文里说的那种不正经的女人,慌得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