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冷笑一声,终于开口。
“你们明部只负责搭起长衡书院这个外壳,为太子立德铺路,暗部怎么做,还轮不到你们来管。”
庄严皱眉,“怎能不管!林清樾不让我们明部插手,结果一场山火差点酿成大祸,我们明部想救都没法儿,这就是你们暗部办事!”
“林清樾算不得暗部之人。”
吴文微微敛眸,“叛离林氏这么些年,谁知道她是否对太子另有所图。现下,重中之重是该把太子重新掌握在林氏手中。”
“说得容易。她与太子接触占了先机,早已取信于太子,你才来这几日,就想比过她?”
“呵,取信于人最简单不过。”
“只要人在绝望深渊,顶着光亮把他拉出就是了。”
“有她在侧,何来深渊?”
“没有深渊,推他下深渊不就行了?”
吴文唇角噙起一抹森冷笑意。
-
林氏暗卫,伪装是第一堂课。
吴文显然也学得很好,他不会把自己的目的彰显太过。融合他开朗好学的性子,几日来,走在书院,林清樾和梁映哪哪儿都能碰上他,却又不觉得刻意。
若是这些桥段放在话本里,林清樾清楚地知道,多数会用“缘分”二字来形容。
缘分,最难让人升起戒心。
林清樾就算有所防范,奈何吴文除了这些偶遇什么也不曾多做。
她也总不能把梁映双眼一蒙,只让他看着自己吧。
这一日午膳时,吴文已经能自然而然地落座在梁映身边,同桌的祝虞、瞿正阳都觉得并未有何突兀。
只有衙内拿手肘杵了杵关道宁,小声道。
“吴文怎么最近不与你坐一道了?”
关道宁抬起头,看了一眼正兴致勃勃,和梁映说起课上趣事的吴文,摇了摇头。
“许是林樾和梁映他们更有趣吧。”
关道宁匆匆扒了两口饭,就对着衙内说了句有事便离开了热闹的膳堂。
从膳堂绕到松鹤居。
耳边一下就静了下来。
玄英斋的学录也刚刚用完饭回来,正看到松鹤居门口候着的关道宁。
“又来问信吗?”
“劳烦学录了。”
玄英斋学录摆摆手,“进来吧,正好今天一早收了一些。”
玄英斋每隔一旬才休一日,离家远的学子书院便会代为传信,以解学子思乡之苦。
关道宁是书院之中寄信较频繁的学子,学录带着人在书案上的书信里翻了翻,很快就找到了关家的信笺。
关道宁得了信,脸上多了几分笑意,告别学录后,一直走到松鹤居外的无人竹林,这才把信打开。
那信上展开便带着几分香粉味,纸页用料一般,字迹却秀雅,只是末了的落款上纸页皱起一点,像是被什么水色打湿过。
关道宁读完,刚刚的笑意荡然无存。
“怎么会还不够呢……当了玉佩应够了的啊……”
“可是钱财不够?”
竹林小径,不知何时跟过来的吴文走到关道宁面前。
关道宁本能地把手里的信纸藏了起来。
“你怎么在这儿,刚刚不是还在膳堂吗?”
吴文轻叹了一口气。
“道宁,你可是我来书院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哪有朋友遇事不帮忙的的道理。我上次旬休见你典当了不少东西,虽不曾过问,但实在是不能当做无事发生。”
说着,吴文从怀里便抽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若是有难,这点忙,我还是帮得上的。”
五百两。
关道宁心中一跳,他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钱。
最多的一次,也不过是典当了之前林樾给他的那枚玉佩换来的二百两。
二百两加上他在书院省吃俭用,偷卖春|宫图册所得的十两五十文,这些钱,普通百姓干一辈子也未必挣得,但用在他手里却不过一眨眼的事儿。
他本以为是值得的。
二百多两换一个移出贱籍。
关道宁心心念念,以为阿娘不出几日就能从边塞拿着平民的身份,在禹州重新安家。
可为什么还是不够呢?
那官吏要的二百两,他明明还多给了呀。
怎么就变成了三百两。
差的九十两银子,若他重新再筹又不知道要多久,眼前的五百两却唾手可得。
可……阿娘教过他的。
就算身在贱籍,不能活得卑贱。
五百两太多了,人情也难还。
关道宁的指尖即将触碰上银票之际,陡然收回。
“多谢文才好意,这钱我想自己赚。”
吴文勾了勾唇角似有预料,面上却可惜地把银票收了回去,沉吟了片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