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玦又一抿唇,偏着头把那视线避了过去,斩钉截铁地答道:“不想。”
他就是笑得再像一朵花儿,开得再灿烂,香得再辽阔,宴玦也还是不敢有半点松懈,更别说跟他一起在原野上招摇狂奔了。
因为哪怕已经到了这种更加密切的距离,到了这种更加亲昵的关系,重尘缨依然没有向他坦白那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昨夜的示好的确叫人心动又留念,可却是弥漫着声色和情绪,掩盖着虚伪和猜疑:氛围已经到了那儿,谁还能管得了对方肚子里灌的是什么东西。
直到现在云雨皆散再回头去看,却发现那层被暂时压下的忧虑又重新起了苗头,甚至比昨夜更加茁壮。
悬着的那把刀并没有落下的趋势。
宴玦用余光框着重尘缨,又用茶杯半遮着脸,安静又逼仄地打量他。
在两人的关系上,自己已经为此退了一大步,这简直前所未有,更是后无来者......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猜不透重尘缨的心思,更不能确定那个决定会不会被放弃。
但时间已经不多了。
第43章 就当陪我
“宴七,你起了吗——”玄南彦不客气地推开门,在看见屋里坐着的人时猛然一怔。
那两个人相邻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早饭,重尘缨的筷子伸进宴玦碗里,似乎是夹了块白色的糕点。
宴玦盯着那糕点皱了皱眉,转而又把它夹进了重尘缨碗里:“不吃这个,不喜欢。”
宴玦不喜欢吃八珍糕,重尘缨暗自记了下来。他点了点头,笑着把糕点接下来,话也接得分外有耐心:“嗯,记住了,我之后注意。”
这两人旁若无人,压根没把玄南彦放在眼里。
玄南彦紧了后槽牙,两只手猛地拍在桌面上,震得那瓷碗瓷盘都恍惚失了重,碰得清脆作响。他一转头,神色不善地质问重尘缨:“你怎么会在这儿?”
重尘缨懒洋洋地掀起眼皮,下巴朝宴玦指了指:“你怎么不问问宴七?”
玄南彦两眼一瞪,发出更加惊讶的声音:“你怎么叫他宴七!”
重尘缨眯着眼睛笑,心说我还能叫另一个更亲昵的名字,可偏过头看见宴玦近乎威胁的视线,只是瘪了瘪嘴没接话。
玄南彦又猛地一转头,看向了宴玦,瞪着眼睛无声质问。
宴玦一个问题也没回答,只冷淡着嗓子,表情平静:“有事说事。”
玄南彦语气一噎,伸出根指头不怎么礼貌地重重指了指重尘缨,接着便沉声开口:“刑部那边来报,柳文尚突然什么都不愿意承认,又碍着伤怕动刑了给人弄死,所以问不出话来。”
宴玦顿了顿,语调依然没什么起伏:“玄甲卫只负责抓人,不负责审人......”
“我也知道,也跟他们说过了......”玄南彦坐下来,从桌上挑了块桂花糕塞进嘴里,说得含糊,“但怪就怪在,柳文尚说只要见你一面,他就什么都愿意坦白,而且绝无隐瞒。”
宴玦眼神一顿,轻轻嗯了声,接着又好似想到了什么,看向重尘缨问道:“你怎么看?”
重尘缨扬起眉,似乎没料到宴玦会让自己参与北洲的政事,他思索片刻,然后应声接道:“如今他跟姜进海都关在玄甲卫,他就算现在杀了你妖族也没法帮他,应当没什么问题。”
宴玦点点头,好像并不怎么在乎他的回答,只忽然问道:“想去看看吗?”
重尘缨微愣,接着便摇了摇头:“不了吧,没那个必要。”
他虽从未亲历朝廷刑讯的场面,但也见过白阎罗处决叛徒前的面谈问话,想必也无甚区别。对方要么面红耳赤挣个你死我活,要么痛哭流涕抱头垂泪,总得弄出一副情深义重悬崖勒马的道德感来,能有什么看头。
更何况柳文尚曾经还想杀了宴玦,他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把他的命给收走了。
但宴玦却当没听见他这声拒绝,抿了抿唇,半晌冒出了句轻飘飘的话:“去吧......”
“就当陪我。”语气虽柔软,却没有半分商量的意味。
重尘缨有些意外地抬起眼,望向宴玦的视线洋溢出直白的笑,半分犹豫也没出现,直接便应了下来:“好,陪你。”
等重尘缨去换衣服的功夫,玄南彦忽然夹住嗓子,朝宴玦瘪着嘴,阴阳怪气道:“哟,就当陪我——”
“宴七我怎么没发现,你现在都这么有耐心了,闹着玩的人居然超过了十天......十天!”
他语气惊讶,两手背在身后,眼睛盯着宴玦,在他周围来回绕圈:“这什么概念,除了青溪姑娘,你跟谁好过这么久?”
宴玦瞥了眼他,神色平平,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
这就更不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