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师姐的黑框大镜片里迅速划过成串字符,嘶一声,“不好弄,现在系统在排查,内网激活系统也登不进去,刚那师兄的临时报备系统你们临时码也用不了,这样,你先到大堂,在大堂那台自助机上填好小组成员信息,把每个人虹膜指纹从旧码挪进这张空卡里,等排查结束我帮你输进去,就不用在这干等着了。”
晏在舒接卡,下楼。
楼下这台机子少有人用,可能是受整栋楼排查系统的影响,运转起来也很慢,晏在舒看着屏幕上两只蜗牛慢慢爬动,揉了下眼睛,手指头无聊地在胳膊上点动,眼睛也转着,从挑高的玻璃门往下移,和一对碧悠悠冷湛湛的猫眼对上了。
毛是软的,指头陷进去,能摸到一截细细的脊骨。
楼和楼中间这座花圃是流浪猫聚集地,晏在舒拉高点儿毛衣领子,有一下没一下顺着猫背。
有点儿乏。
从南到北,从夏到冬,从热浪滚滚到冰天雪地,跨越了半个地球回到海市,她花了两天时间缓时差,筋骨上还是能看得出一点懒散,人也相较于两个月前瘦了点,为雪季增的肌掉了回去,线条更纤韧,背也更薄了,蹲在阳光下,脸颊亮得像剥了壳的荔枝。
手里像握着一把棉花糖,带着日晒的温度,简直下一秒就要化在手心里,晏在舒低头顺了一把猫耳朵,忽然一阵风过,树叶被揉得簌簌响。
晏在舒脊背惊凉,跟被鬼盯了梢似的。
猛地扭过头,却只在一幅巨大的玻璃窗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喵。”
猫像是察觉到什么,在她脚边蹭了蹭,一跐溜蹿上花圃,在晒热了的石阶上坐下来,扫两下尾巴。
晏在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进楼在机子前抽了卡,填好所有成员的资料,把卡揣在袖子里,看那出单口“咯吱咯吱”地打出一张又一张资料单。
足足打了五分钟。
摞起来的资料太厚,她从边上抽了个箱子,搁里头,抱着准备上楼递交给人事。
电梯正在下行,侧边的楼梯口突然有阵急促的脚步声响动,晏在舒刚一扭头,就看到张行色匆匆的脸,像是从二楼跑下来的,步子带风,头发乱飞,她避让都来不及,这位置正正好是他出安全通道门的视野盲区,晏在舒下意识往后仰了下身子,“砰”一声,那师兄撞上晏在舒左臂,筋骨一麻,纸箱哐啷落地,稀稀落落三四张掉在地上。
“不好意思啊,实在不好意思。”那师兄双手合十,又是一个劲儿道歉,又是手忙脚乱捡纸。
“没事,我自己捡吧。”晏在舒压根儿没看他,也没看地上洒落的纸页,甚至不知道那师兄是怎么小跑着出闸机的,因为在那巨幅的落地窗边,有一行人站在楼前轻声交谈,不远处一辆商务车正在缓慢驶近。
三个是穿着藏青色制服的管理层,看身高像荷兰人,边上还站着另一个男生,也高,背身而立,圆柱遮挡了他近半的身形,只在动作间偶尔漏出后脑勺和右半截手臂,风吹着他深棕色的落耳发,垂在裤腿边的手指屈起一道熟悉的弧度。
玻璃门外是积雪,天光,和云影,脚下散落的纸张被风带起一个折角,耳边“叮”一声,电梯抵达一楼,晏在舒的视线在玻璃门外停留到第三秒时,那身穿制服的管理层终于指着楼前的地标问了句什么,那男生侧额过去,在折光中露出了完整的轮廓。
孟揭。
她的前男友。
孟揭。
***
电梯提示音再次响起,晏在舒收回视线,蹲身,很快把散落的纸页拾回箱子里,脑中还在重复播放他俩去年夏天的一次相见,何其相似的场景,何其颠覆的心情。
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在这种境况下遇到孟揭。
分手后,他们俩的路数如出一辙,都对对方展开了完全封锁状态,他把自己隔绝在封闭式实验室里,晏在舒也没有主动探听他半点消息,想的是能不见就别见,他俩分得太难看,时至今日晏在舒心里都梗着一口气,疏不出,咽不下,兰因絮果都不为过。
晏在舒口干舌燥,不是说不在国内吗?先后在唐甘和师兄姐口中稳下来的心态开始波动失衡,落差感冲击情绪,她缓慢地往电梯里侧靠。
电梯门缓慢合上,脚下一阵意料之外的失重感传来,晏在舒抬起头,有半秒的懵,她没刷卡,电梯按键也并没有亮起,而且呈正在下行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