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如菁腼腆道:“我上一次报道的还是相亲角的数据造假问题。”
唐甘噗嗤一下,说她们就像角都没长好的小羊羔,聚在一起,要闯进那迷雾重重的山林里去,周遭的狮狼虎豹在迷雾里眨动眼睛,“现在就看先张开獠牙的是谁了。”
晏在舒沉默片刻,抬下眼:“弄他们。”
当天下午,晏在舒和唐甘到高铁站接上了姜杨,一路直往市电视台去,雍如菁已经在台里等着了,一碰面,说了三件事儿,一是钟主任不批,说是时隔多年,再炒冷饭也没意思,二是钟主任接了个电话,又笑呵呵地改口了,第三,早上驾车前往桉县,到荣辉家里寻索当年那小孩儿检测报告的同事,也快要回到海市了。
三甲医院的检测报告,板上钉钉的视频证据,完整的药品供应清单,三流合一,矛头直指笠恒药业。尘封的真相,泣血的事实,十八个耳朵陷入长眠的儿童,还有他们身后不计其数正受着潜在危险的孩子,让这条新闻一经播报就炸开了。
当晚,搜索引擎中,“桉县”,“笠恒药业”,“药毒性致聋”,“你还在给你家孩子用这几种药吗?”关于这条新闻的词条层出不穷,弹起,被压下,再反弹,再被压,方歧就坐在唐家公司的服务器旁边,在赛博战场上,让零星的火苗一次次燎原,有记者连夜到桉县采访特殊儿童中心的老师们,有社会热心人士开始计划对这些儿童的针对性援助。
晏在舒在自家的小阳台,握着手机,边上的电脑正放着姜杨的个人直播,她的手机就放在椅子边,三两秒,她就看一眼。
一口气舒出来了,另一口气还在胸口越烧越旺。
一点儿和缓的趋势都没有,她甚至觉得孟揭就是故意的,那么个高冷的仙儿,能蹦能跳能喘气的太子爷,活二十来年没对谁低过头,被分手了,被拉黑了,给了她整一周的冷静思考时间,挨了她劈头盖脸的冷言冷语,没发脾气,晏在舒直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转身走的时候,风是怎样翻动他领口,记得他低头的颈部弧度,也记得他平平静静说出来的那些话。
还是很气。
但突然想听听他要怎么解释,晏在舒揉一下头发,抄起手机,没道理干起正事气势如虹,遇上感情就拖拖拉拉了是吧,她这么想着,麻溜地给自己做着心理建设,咔地划开手机,指头动得飞快,从按数字到按那枚绿色通话键,一气呵成。
“嘟——”
“喂。”
这回拨通声甚至没有超过两道,对面就接起来了,还是那熟悉的调子,带哑,有轻微的回声。
晏在舒把电脑盖上,孟揭的呼吸一下子灌进耳道,遥远的车水马龙充为背景音,她停了两秒,才说:“你昨天说的那话,是不是真的?”
“是。”
应得太快,没有给晏在舒思考措辞的时间,导致她有那么三两秒的卡壳,孟揭似乎是故意的,他声音里的哑消失了,呼吸频率也变短了,隔着电波都能感觉到那股正在振奋起来的精气神儿,不等晏在舒应话,他就说:“你在不在家?”
晏在舒:“……在。”
孟揭那边一道车门解锁声响起,紧跟着问她:“晚饭吃了没?”
“还没。”她紧张死了,看唐甘直播方歧是怎么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哪儿有心思吃饭。
“那你等我,我十分钟到。”
说完这句话,孟揭就把电话挂了,一点回绝的机会都不给她。
第71章 过载
孟揭不但是十分钟内到的, 还在十分钟内敲响了晏在舒的家门。
“你怎么进来的?”
晏在舒握着手机发了个长呆,听到门铃“ Ɩ 丁零”一声响,整个人跳下躺椅, 拉开门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电梯门刚刚开始下行, 昏暗的灯光覆在他肩和头发上,他手里正拎着一只保温袋,说。
“密码很好猜。”
孟揭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有玄关感应灯的碎光, 看起来就有种很微妙的情绪波动, 晏在舒嘴硬,说:“随手设的,懒得改。”
他秒应:“好,懒得改。”
就是一副你看我信不信的样儿, 又像被放养一周的焦躁都被抚平了的样儿。
晏在舒这就没话了,风在楼道窗外嘶吼,隔着门框,一里一外站两个人就显得局促,局促到伸把手就要蹭到他的手臂, 甚至光光这么站着,就能感觉到从他外套,甚至毛衣针织孔隙里烘出来的体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