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在舒嫌弃地看他一眼:“少来。”
裴庭是精明的商人,向来利来利往,贴钱又搭活的事儿不可能干,那心思奔着谁去的,明眼人谁看不出来。
裴庭也烦了:“没见过浪子回头?”
“浪成你这样还有什么必要回头,回炉吧,回炉你也来不及了。”
“晏在舒!”
裴庭耳朵通红,一个大变身,家养小猫又成了风中恶犬,晏在舒沉默了会儿,她究竟是开始正经恋爱了,竟然开始理解一个人陷入爱河就等同染上瘟疫,病情轻重深浅,和躯体化程度都不相同,可能裴庭这类就要严重些,她把手揣衣兜里,“不说这了,心窝子戳来戳去怪没意思的,我那片子,后来说是什么问题?”
裴庭那股燥气突然一收,眉目柔和下来,眼神撇开:“后期方面的技术问题,没大事。”
晏在舒推开阿嬷家院门,“没大事为什么辛鸣说上不了?”
“后期没处理好当然影响审片,”裴庭在这跟她绕话圈子,完了又安她心,“放心吧,已经在沟通了,你就等消息。”
他俩太熟了,打小一块儿长大,就跟左右手似的,左手在哪儿掏了糖窝,右手隔老远也能嗅到味儿,晏在舒这会儿心里就说不上来的怪异,狐疑地把他看着,“我是把后背交给你了,你别扯我后腿啊。”
“扯不了!”裴庭不耐烦,扯了一把院子里的草叶子,“你那部片子不拍残障儿童的吗,调性正得不得了,保准能播能上。”
晏在舒默默盯着他,越琢磨越不对劲儿,一边想,一边也跟着薅了把草叶子在手里扯,这时门一响,老太太一身织紫挂绿的长衫,精神抖擞满面红光,拎着水壶走出来,“你们两个,在外面干嘛,喝西北风啊,赶快进去啦不要在这边挡太阳……”
阿嬷絮絮叨叨地下台阶,一边喊他俩进屋,一边把手里水壶壶柄一转,三两滴水从壶口漏出来,啪嗒地溅开在青石板上,洇出一两朵灰色水痕,边上还有一捧碎巴巴的草叶子。
老太太僵住了,拎水壶的手也抖起来了,血压狂飙,脑子被手心手背都是刺几个字占满,气冲冲扭眼一看,俩兔崽子早跑进屋了。
***
回家的日子就是闹闹哄哄。
一夜雨落风啸,隔天早起倒有一轮柔白的太阳贴在天边,路面湿透了,在晨曦下反着细细的微光,蜗牛爬过花坛,孟揭说要接她,但她看着气温和路况,六点刚过就给他打了电话,让他别来了,“跨半座城过来,再跨半座城到学校,大冷天的,这么折腾干嘛呢。”
明明他自己到奥新的通勤时间才十分钟,可能都不到。
孟揭根本不应她这句话,只说:“我把那本书捎上了,一会儿你要吃点什么?”
这油盐不进的样儿,晏在舒挺气的,气完又笑,没办法了,给他发了个实时定位,表示真的已经出了门往学校去了,这才把他哄回去。
就这样,祖宗还不大高兴,明显有情绪了,说晏在舒是在干扰他做事的节奏。
“昨天准备返程那会儿,你就在打喷嚏了,以为在浴室我就没听到吗。”
孟揭车速缓慢,在电话那边回:“可我挺想你的。”
晏在舒就笑,笑了会儿才说:“那我晚上去接你。”
这句话把他哄好了,一路电话没挂,孟揭那边估摸着也进了办公室,话筒那边偶尔传来声音,有他和同事的问好声,有输密码的滴滴声,还有纸页翻动声和钢笔在纸上快速书写声,一点点的白噪音让晏在舒心情平缓,到了校停车场才把电话挂断。
恋爱是不是这么谈的?
如果是这么谈的,那她竟然也挺喜欢的。
***
一进学校,老徐提前发了分组通知,把同课题的学生归为一组,上课地点从教学楼挪到课题中心,伴随一夜秋雨,气温低了,课题任务也紧锣密鼓地下来了。
忙得团团转。
恋爱产生的粉红泡泡被一道道公式打破,顾不上孟揭,也顾不上去想裴庭那小子有没有暗地里搞事,一抬头,小教室里的时针就往前跑一截儿,一抬头,又跑一截儿,等一天的进度完成,周围的同学一个个揉着脖颈,都说这是“偷时间的小屋。”
天黑了。
云团破开的缝隙里,夹着一把月光,柔柔的,晏在舒是把车开出了一段儿才记起孟揭,又心有余悸地从前边掉头回转,给孟揭打电话,带过“迟到”这事儿不提,拐到奥新时,那祖宗就站在楼前等着她。
遥遥地,她停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