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没想到。
没想过会看到一个丧成这样的裴庭。
那骄傲的花孔雀弯着颈,垂着脑袋,像被薅光了毛,光秃秃地暴露在月光下,看得晏在舒脚步都放慢了,唯恐惊得他遁进那树影阴翳里。
而裴庭听见响,慢吞吞回首,看见一个衣着单薄行色匆匆的晏在舒,扯了个苦巴巴的笑。
“你真来啊。”
***
晏在舒是脾气第一刁,心肠第一软。
十分钟后,包厢里,两杯热水在桌前腾着热气,晏在舒“啪啪”地打开了全屋灯,左右霎时间亮堂起来,她看着,满意了,裹着张毯子往沙发里一坐:“说吧,是大姨削你了,还是阿嬷抽你了?”
裴庭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儿,坐在桌边连魂都没回来。
晏在舒摸出手机,随意摆弄了几下,淡声说:“那是阿嬷把你踢出信托受益人了?还是公司倒闭了?”
裴庭仍旧没回。
晏在舒慢悠悠划着手机照片,把双腿一叠:“要为着情情爱爱这么幅样子,那就过了啊。”
“你都知道,你还要问。”嘶哑的一声回。
晏在舒收手机,正正经经往他脸上落一眼:“如菁回来的事我知道,她现今做什么我也知道,但恕我直言,这些事儿,打你自己玩砸那层关系之后,你就没有过问的资格了,当初作天作地,现在这副样子给谁看?”
“那她跟雍珩的事你知道吗?”
晏在舒明显愣一下,脱口问:“你们这档子事,跟雍小叔有什么关系。”
裴庭终于回视,目光挺沉的,像是终于想起来他们这团层层叠叠的关系网,前一刻的颓丧都转变成这一刻的质问:“你跟孟揭谈着,孟揭跟雍珩好得穿一条裤子,这事你不知道?”
一些从未联想过的琐碎细节随着这句话,从记忆里一一析出来。
“小叔给看了学校,他让我学画,可我是学新闻的啊,除了嫌疑人画像,别的什么也不会。”
“小叔说我洗完头像黑煤球,黑煤球是什么你知道吗晏晏,我刚刚查了一下,我劝你不要去看。”
“小叔说不能拒绝信托收益权,他骗人,律师明明说可以。”
“有一天撞见他在买唇膏,没想到他喜欢那种卡通图案的,小叔有颗粉红少女心。”
脑子在反应,神情也一点点凝起来,而这时门口适时的一道敲门声,打断了他俩微妙的对视,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把两份面端到桌上,“您的面,这边上齐了,如果还有需要请按铃。”
滚轮骨碌碌地碾过地毯,一串闷响过后,包厢门再度关紧,晏在舒捋了下耳发站起来,已经从先前的震惊状态抽出来了,摊一下手:“先不说你这是不是主观臆断,就算是,他们一没有亲缘关系,二没碍着你们任何人。”
“你们走得近,我就问你一句,她对雍珩有没有那意思?”
“我们走得近,所以我不会给你透露半点儿。”
“我是你哥!”
“那也得排姐妹后边。”
“那你不想害她吧,雍珩怎么能行!雍珩是什么玩意儿你知道?”
“我不知道,”晏在舒笑得挺淡,“但你做的烂事我每一桩都清楚。”
裴庭胸口一起一伏,眼里的火星都要呲出来了,晏在舒半点儿不怵,坐桌前,挑了几筷子面,刚吃没两口,边上椅子一沉,裴庭也闷不吭声拿起了筷子。
这阵仗,少说也得有一两天没吃过东西,晏在舒不饿,喝了点儿汤暖过身子之后就停了筷,一边转着桌上的小摆件,一边看着裴庭:“别管那些事了,这种事就是单行道,你再跑,还能跑回十九岁吗。”
裴庭几口吃完了面,擦着嘴不搭理她。
晏在舒就戳他一下:“我这有几桩好事,你跟不跟?”
“想通了要跟我一起拍电影?”裴庭终于正眼看她。
“不是,”晏在舒再戳一下,闲聊似的,“我们月中排的话剧,你看了吧?”
“嗯,也就凑活吧,”裴庭在那猛拍铃,再要了两碗面,“布景灯光挺好,挺有那意境的。”
“你不说演得好,排得好?”
“你还想让我夸你?”
“夸不夸。”
“好好好,排得确实可以,挺下心思的,后续反响也不错,你们投资方嘴都快笑裂了吧?”
“他又不是你。”晏在舒说一句,转正题,“那后续巡演能不能用你们公司合作的剧院,不用你们演员,只要在巡演城市排得了场子就行,收益抽成就照合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