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在舒腿软脚滑,整个人都站不稳了,费力扭过头,含混地说,“那你听不听我的?”
孟揭看着这水雾迷蒙的淋浴房,没答这话,只是用胸膛抵着晏在舒,问:“我能不能撞坏这玻璃?”
“……不能啊,你变态吗。”
“不能撞玻璃,”孟揭笑,“那就只能撞别的了。”
他这人就是这样,妥协不是真妥协,是在某一面上做了让步,就要在另一处找回场子,能量要守恒,自己的计划要按部就班地往前推。
晏在舒爱玩,不要紧。
晏在舒爱撩,让她撩。
晏在舒不想爱他,没可能。
藕断丝连也有藕断丝连的玩法。
***
雨到第二天都没停,气温更低了,空气中始终笼着层冷雾,晏在舒换了件线衣,出门时照了眼镜子,仔细看脖子上落没落痕迹,明亮干燥的屋子里,孟揭就坐在窗边,开着半扇窗,架着手臂,指间转着一支笔,桌上两台电脑同时运作,有各项数值在不停地跳。
没往她这看一眼。
晏在舒若无其事收视线,弯腰套上靴子,拎着车钥匙下了车库。
路上堵了会儿车,而晏在舒提前预留了时间,所以到国剧院时,正是十点不到,伙伴们也都在路上堵着,她到后台找到自己的休息间,把包放进去,一边给方歧发消息问位置,一边往剧场走,是想现场看看舞台布置情况。而工作人员进出的侧门刚一推开,眼前就打来道光。
“嚯!”管煜手里拿一个手柄似的操控器,立刻按了两下,“你来得够早的。”
那束强光挪开,晏在舒还是被刺得揉了下眼:“是在调试设备?你什么时候到的?”
管煜端着操控器,下两道台阶,扶了一把,他很懂分寸,晏在舒适应了光线之后就松了手:“也就二十分钟前吧,昨晚摄影机都架好了,我来看看总控台,你吃饭了吗?我多带了俩三明治。”
“吃过了,”晏在舒走上台,仰头看几台摄影机的位置,转头笑笑,“你带那么多干嘛,怕唐甘不管饭呐?”
管煜也笑,而还没答呢,入场门“砰”地大开,一股夹着湿气的冷风灌进来,一个艳得能杀四方凡心的唐甘就这样风风火火进了场,后边跟着她说一不二的大总管。
“讲姑奶奶什么坏话呢你俩!”
晏在舒冻得打个哆嗦:“关门。”
唐甘一身行头拉到满,摆足了小唐总的派头,把车钥匙往后边一抛,:“这场子好吧?”
好,怎么不好。
唐甘是执行位,她可没给资方省钱的好心。
硬景和道具要最贵的,这台上多得是提早半月长途运输过来的中世纪欧洲摆件,没有粗制滥造,只有精挑细选。
灯光要最好的。
服装是量身手作的。
化妆师是明星御用的,方方面面都筹备得堪称完美。
半小时后人齐,演员们就开始走场子,排练过一遍后,在舞台上预判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譬如吃螺丝和动作失误之类,唐甘方歧和管煜就应对台下的事儿。
紧锣密鼓一个白天,阴雨逐渐停息,透明的风龙从海岸口长驱直入,高楼屋瓦上压的浓云也逐渐散开,天轻了,夜色爽阔清凉,一点点月光浮出来,窥探着湿亮亮的人间。
七点半,演员在休息室里整装待发,场外观众有序入场,厚重的帷幕紧闭,在八点的指针弹向顶端时,整座剧场霎时间陷入黑暗。
观众同时噤声。
三四秒的沉静后,一束光“啪”地打在舞台左侧,一道身影从台下走到台上,从阴影走到光亮里,那一身中世纪古典裙装,高束腰,挺阔裙摆,逐一进到观众的视野里,同时揉开的还有背后影影绰绰的中世纪欧洲布景。
“铮——”
音乐在此时缓缓奏响。
凯瑟丽娜拎着裙摆,仰着脖颈上台,就那么背对观众停了两秒,布景随之进光,一座风格明显的舞台就呈现在眼前,观众们都压着呼吸,被吊起了胃口,看这道不肯低头的背影,看她用力攥着裙摆的手指,看她微微屈起的肘部,然后那裙摆一晃,卷曲柔长的发一甩,一张隐含怒火倔强泼辣的脸就明晃晃露在光束下,那双眼里的情绪抓人心,音乐急促有力,视觉与听觉的双重带动让整座剧场阒无人声,观众都屏着呼吸,感受到那股呼之欲出的气势。
“我绝不会嫁给你这蠢货!”
铿锵有力的一句怒斥。
话剧开始了。
第53章 驯服
八点到十点三十分, 两个半小时,足够演绎一幕荒诞又现实的中世纪社会切面,足够完成一场惊心动魄又勾人心弦的话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