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缨猜测道:“流火箭对大梁存在威胁,难道雇佣刺客杀死姚逊的人,是大梁的人吗?”
他答: “不会是大梁的人。”
“为什么?”
一阵静默后,贺重锦道:“大梁国力虽强,但大盛国力还不至于让大梁的探子入皇京 Ɩ 之中,况且,给吕广出城文牒之人还没有找到,大抵可能是宫中的内鬼。”
至于是谁,他目前还没有查出来,但无论隐藏的再深,只要有一点蛛丝马迹,就能抽丝剥茧,将此人揪出来。
夜幕降临。
江缨正在书案前提笔练字,贺重锦将公事都积压到了白日,晚上回到贺相府便在榻上闭目休息。
虽是闭目休息,可贺重锦并未不准备睡着,等到了时辰他还要催促江缨睡下,别在熬夜。
江缨读完一本书卷,又合上读另一本,只觉得越是往下读,内心就越是烦躁不安,翻书时还将一页书籍撕坏了。
闻声,贺重锦问道:“ 缨缨,怎么了?”
她低头看着那一页被损坏的书籍,半晌才道:“我……不小心的。”
贺重锦愣了愣,随后温声答:“别急,离我们约定好的时辰还有很长时间,缨缨还可以再学一会儿。”
“……”江缨平复着心绪,答道,“好,我知道了。”
无奈,江缨只好去做别的事,去作画吧。
宣纸铺开,女子压下心底的烦躁,用笔在宣纸上画她一贯拿手的墨竹,她将竹身画的节节分明,又沾了沾墨,开始顶着头晕还是画竹叶。
过了约定的半个时辰后,贺重锦起身来到书案前,从她的手中拿过墨笔,放回笔架上,声音温和:“该入睡了。”
江缨没有动身,她坐在那里,盯着已经宣纸上画好的竹子看。
贺重锦愣了一下:“怎么了?”
江缨不说话。
他以为她不愿,于是无奈笑道:“今日太晚了,待明日天亮时再画也不迟。”
几乎是下一刻,一滴晶莹的泪珠从江缨的眼角滑落,最后是一滴又一滴,她双手捂着面颊,忍不住抽涕起来。
贺重锦讶异了一下,随后一脸无措:“你.......你别哭啊,我......我是哪里做得不好吗?”
江缨还在哭,从最初的落泪到哽咽出声,贺重锦连忙道:“我们......多延半个时辰,不能继续再延了。”
她哭得越来越厉害了。
贺重锦妥协了:“再......再延后半个时辰吧。”
杏眼红肿,江缨看向他时,眼眶里蓄满了眼泪,瞳孔中映出贺重锦错愕的表情。
她指了指宣纸的一处,顺着江缨所指,贺重锦这才发现了墨竹上的端倪。
原来,是江缨一时头脑恍惚,将交错的竹子画错了,他仔细数了数,竹子的根部与枝条对不上,枝条少了一根。
“我竟然把竹子画成这样,这真的我画的吗?”
贺重锦微微叹了一口气,摸了摸她的头:“无妨,只是小错误而已,下次改正就好了。”
“那怎能行?”江缨一边擦泪一边道,“夫君是宰相,可有听说过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个典故?积小成多,何况我从未犯过这样愚蠢的错误啊。”
抽噎了一会儿,江缨继续道:“今年的桂试八雅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连竹子都画不好,我就再也赢不了顾柔雪,成为皇京第一才女。”
贺重锦看着她手腕处沾染的墨汁,心中多了一丝疼惜:“你已经很努力了,论努力论勤奋,顾柔雪未必及得上缨缨。”
“可是不够的,夫君,光有努力是不够的,我还是远远不够好,我不喜欢我自己。”
贺重锦:“为什么?”
“因为......”
江缨永远也忘记不了她还是个瘦瘦弱弱的小女孩时,第一次参加桂试八雅的那天。
她瞒着江夫人和江怀鼎,小小的身子带着琴从江府翻墙而出,匆匆跑去宫中参加桂试八雅。
倒霉的是,半路上阴云密布,她发现她没有带伞。
等到了宫门口,江缨的衣物都被雨水淋透了,发髻上的水珠也如断了弦一样滴落。
顾柔雪是在这个时候出现的。
顾府的侍女们手持雨伞,簇拥着伞下清丽出尘的女孩从马车上下来,顾柔雪的身上滴水未沾,与被淋成了落汤鸡的江缨,简直是天差地别的两道风景。
围观桂试的人大多都是来看顾柔雪的,他们早已听闻顾尚书有个天赋异禀的女儿,特来一睹光彩的。
他们的话和江夫人说的一样,顾柔雪必定是今年桂试的魁首,直到最后,事实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