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京臣盯着病历簿,在原地站了很久,他垂着眼皮,侧脸依然紧绷。
直到医生起来,去水池洗手,流水声响起,他才迈步出去。
程禧跟着他下楼。
“降压药,消炎药,安神药...哦对了,肩周炎的膏药!”一名贵妇行色匆匆,周京臣停下避让,贵妇经过之际,倏而驻足,“周公子?”
程禧一僵。
是区一把手的太太。
在徽园打过牌,慈善宴会也聊过,蛮熟悉的。
她躲无可躲,只好硬着头皮迎上去,“孙太太。”
“是禧儿小姐啊!”孙太太端详她,眼神怜惜,“你瘦了呢,来医院做检查?”
“急性肠胃炎,不严重。”周京臣抢先一秒对付孙太太。
孙太太不在乎程禧病不病,她在乎华家会不会又要死人了,订不订花圈,“周公子,华夫人昏迷住院了?”
“嗯。”
孙太太继续问,“苏醒了吗?”
“醒了。”周京臣明显不愿透露太多,“在监护室。”
“幸好醒了,否则周家和耿家的喜事要延期了。”
周京臣没什么表情。
“我亲戚在法国出差,送了我一款原装的美容仪,我借花献佛转送周夫人,麻烦周公子捎给她,省得我晚上再折腾一趟了。”孙太太从司机手上拎过礼袋礼盒,“老孙调到开发区了,虽然是实权一把手,但开发区鸟不拉屎的,哪里比得了市区方便,我特意过来买药,他在开发区是住干部宿舍。”
周京臣瞥了一眼美容仪,迟迟没接。
孙太太怕他多心,立马解释,“我和周夫人是多少年的交情了,周先生不收贿赂,不收礼,我明白。我上星期二打麻将欠了周夫人3万块钱,这是还债的。”
他倒不是这原因不接。
是场合不对。
医院,程禧,独处。
周夫人问起来龙去脉,他没法圆场。
可倘若他不管,孙太太更猜忌了。
周京臣斟酌了一番,接过美容仪的袋子,提示孙太太,“东西重要,至于谁转交,在哪转交,不重要。”
孙太太一耳朵听,一耳朵忘,根本没懂,也懒得分析他的弦外之音,“有劳周公子了。”
......
周京臣联系了华菁菁,告诉她公司有紧急会议,在加班,要天黑赶过去。
华菁菁很体谅他,不作,不埋怨,三言两语就挂断了。
他转动着手机,“疼吗?”
程禧起初没往这方面想,现在知道实情了,腹部确实隐隐的坠痛感。
“有一点。”
“卧床休养。”他淡淡回了一句,“春天燥,少贪凉。”
她等了好半晌,周京臣再未说话。
第79章 男人好狠的心
昨天在车里她表明态度,周京臣答应了,所以今天他格外冷漠,即使发生这档子事,除了最基本的关心,他毫无感情,很清寡。
“大夫的医嘱是好好休息,订婚仪式还如期举行吗?”
“不影响。”周京臣凝望窗外,地皮湿了,空中飘洒着细细的春雨,整座城市雾蒙蒙。
“我会警告耿世清,暂时不要碰你。”
程禧心口仿佛凿开一个洞,狠狠漏风,吹得她从头凉到脚。
没有了血色和温度。
“订了婚,他为什么不碰我?”她情绪失控,“耿世清会服从你吗?”
“因为你身体不适。”程禧激动,周京臣却异常平静,平静得过分,“我出面,耿世清不敢不服从。”
“他敢!”
男人偏过头,深沉注视她。
“我下车。”她抹了一下眼泪。
周京臣没反应。
程禧趴在他腿上,推车门。
司机拐弯,靠边大喊,“程小姐——”
“闹什么!”周京臣拽住她,呵斥。
车内亮了一盏昏黄的小灯。
男人眉目森寒。
有怒意,有不耐烦,统统浮现在他脸上。
程禧不闹了。
周京臣松开她的手。
她也望向车窗,她的脸在男人的后方,重叠了一部分,交缠映在玻璃上。
蜿蜒的雨痕将两张脸划得四分五裂,支离破碎。
像一出古老的,伤感的悲剧。
程禧眼眶通红,“京臣哥,求你帮帮我。”
周京臣一动不动,任由她抱、她哀求,不出声。
她下巴抵在他肩膀,雨中的街巷弥漫着青灰色水汽,是别样的风情。
而程禧所有的风情皆在这一抱。
周京臣胸膛隆起,腔骨鼓了鼓,他要讲什么,最终又没讲。
四十分钟的车程,无比沉默。
他的沉默令程禧难以预料等待她的到底是什么。
一进老宅,周京臣让何姨炖一锅鲫鱼豆腐汤,蒸瘦肉蛋羹。
何姨疑惑,“您不是嫌鲫鱼刺多,一贯不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