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颤了一下, 果然这感觉跟她看那张重温了无数遍的模糊照片不同,只有真正瞧见了才能震撼到她的内心。
但人会有天然的母爱吗?苏晚不清楚,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她只知道自己怀孕后大部分时间, 因为孕育孩子是辛苦的, 早产时流了好多血后她是害怕的,还要承受分娩的痛苦, 哭闹小婴儿的厌烦。
哦,对了,还要看不在期待中出生的孩子他爸的冷脸,现在想来,她应该多少有些产后抑郁,所以她逃避了。
只是会偶尔回去看看,后来小孩儿长大点,和他爸爸一样不亲近她,苏晚不知道孩子在疏远她的时候,他是不知道怎么跟她相处?还是同样觉得她很讨厌自私?
她很怕是后者,以前的苏晚从来没有觉得世界上有一样东西是完完全全属于她的,孩子出生那一刻她觉得这孩子就是。她怕最应该亲近自己的人讨厌她,只能她这样对别人,不准别人这样对她。
所以她要离得远远地,这样就不用胡乱猜测了。
可抛弃这么小的孩子啊,她真的好残忍。
想到这,苏晚叹了一口气,微微俯身靠近病床上的小人,打量着这张秀气的睡颜。
她视力极好,好好地坐着也能看清楚小孩儿脸上细小的绒毛,可不知为何,她就是想贴近一点,小孩儿的奶香味被微风携带着涌入鼻腔。
苏晚单手撑着下巴,伸出一根纤细的手指温柔地轻轻触碰傅望舒的脸颊,怕等会儿来人了被人看到,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这张脸很软,还泛着莹莹的白光,好看极了,乌黑的头发有点长了。
傅望舒的眼型像她,对,只有那桃花眼型像,不同于她眼里的戾气叛逆,他的眼睛清澈干净,只会用一汪深不见底的潭水似的眼神安静沉默地看着你,和他爸爸一样难以猜测。
曾经有一段时间苏晚很讨厌相由心生这种说法,总觉得是在暗讽她有心计,现在却觉得有一定的道理,她确实偏激心思重,他们性子也确实冷淡。
现在晏山已经进入了雨季,昨天可能已经下过雨了,天有些微凉,苏晚见小孩儿的手还放在外面,想将他双手塞回被子下。
牵起手后意外发现傅望舒手很冰凉,她虽然没什么带小孩儿的经验,可她也知道小朋友因为新陈代谢快,身体要散热,所以手的温度比大人的要高。
现在傅望舒又盖着被子应该是很暖和才对,也不至于这么冰,苏晚看着那满手背都是输液孔的小手猜测到,他可能是才输完液不久,手才这么凉的。
苏晚小心翼翼的将他的手放进自己手心里焐热,热了后又赶忙拉了被子给他手盖上。
她来这么久了,傅白榆也不知道是跑哪儿去了。
如果是别的家长不像话地把自己的孩子一个人扔这儿,苏晚肯定会在心里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嘲讽那家长不像话,有偷小孩儿的进来怎么办?小孩儿病情出了问题怎么办?他这么小,睡觉不小心用被子捂住口鼻怎么办?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可现在最没资格说这话的人是她,她就是最不负责的人,有什么资格来评价别人。
呵,“生而不养,枉为人母”,这是苏晚放下尊严求儿子救她时,他身边那个女生给她的评价,哦,那女生也就是冯希薇她女儿。
苏晚最后的时光想到这心就绞着疼,五脏六腑都疼,就连呼吸都是痛的,现在也会觉得心底喘不过气来。
所以啊,有时候折磨人的不是别人的绝情,而是她自己不切实际的幻想和期待,她没有回头路了,她也没有爷爷奶奶那唯一的避风港了,她脾气倔,就应该即使风大雨大,也要一个人走下去,她就不应该回头去求他们的呀!
此时此刻,苏晚那些压制着自己不去回忆,且逐渐遗忘的记忆仿佛又回来了,她不懂她已经不择手段地一而再地救自己于世间水火,为什么她的生活一直不如她的意。
……
等傅银花中午哄完托儿所的学生睡好觉后,才有空带着打好的饭菜急急忙忙跑到医院。
他们两口子因为傅望舒请了两天假了,昨天医生说他的身体已经平稳好转,单位确实也不好再请假,而且苏晚也发了电报,说这几天要回来的。
所以只能把小侄子一个人放医院,他们回去上班了,空闲的时候抽空过来看一趟,顺便送送饭。
如同预料中,傅望舒还躺在床上,而他面前端坐在病床旁椅子上的苏晚正抬头用手指擦了擦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