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公主(出书版)(38)

当年,太上皇退位后,与阮太妃就隐居在这凌霄阁中,那时,雁皓轩刚被姑姑接来,还是一个受尽惊吓的孩子。太上皇与阮太妃视他如亲孙儿一般,天天逗他开心,他才渐渐变得开朗起来。

说起来,他此生最该感激的,一是姑姑,二便是眼前的老人家。

“称心那丫头,哪里去了?”太上皇忽然问道。

“呃?”雁皓轩一怔,没料到会冷不防地听到那丫头的名字,他的心尖彷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全身都感到不自在起来。

“那丫头与我有缘,叫我一声黄爷爷。我嘱托她照顾这些花儿,她也着实尽了心。”太上皇笑道,“出外云游的这段时间,我还想着要再见她一见,谁想到她竟离庄了。”

阮太妃故去后,太上皇为避伤心之所,长年云游四海,不过回京时,总还是会回到这园中瞧上一瞧。

一想那丫头把皇爷爷错认为大总管,以为他离庄是为了去田里收租,雁皓轩就忍俊不禁。可惜她那傻呆呆、憨萌萌的模样,他此生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看来你很是牵挂那丫头啊。”太上皇在一旁瞧着他,“既然舍不得,就把她接回来好了。”

“接回来?”他一怔,彷佛从来不敢奢望如此。

假如她与他之间只是隔着一个湖,甚至一条河,他可以建桥造船,到达她所在的彼岸,可现在他们之间隔着一个汪洋大海,隔着前代恩仇,那比星空还要遥远的距离,让他该怎么办?

“一个丫头,走了便走了,”他此刻只想极力隐瞒称心的真实身分,“她哥哥不愿她在此做奴婢,替她赎了身,我也不能拦着吧?”

“这么说,是她家里人反对了?这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她家里若不愿她给人做小,我去跟你姑姑说,让你明媒正娶聘她当正室好了。”

呵,明媒正娶?假如事情真的只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姑姑怕是不会轻易答应,”他低声道,“我也不想违逆姑姑,毕竟养育再造之恩实不敢忘。”

“当年我为了皇位稳固,不得不让你姑父的母亲迁出宫来,”太上皇忽然叹道,“退位后,虽然在这庄里与她厮守了几年,但终究还是晚了。婚姻之事,还是顺从自己的心意比较好,你小子可别像皇爷爷这般,蹉跎了大好时光啊。”

“皇爷爷你后悔了?”他小心翼翼地问。

“不知道,或许当年再给我选择一次,我还是会选择稳固皇位,而不是她……”太上皇摇摇头,“人总是要找一条路去走的,不论你选择哪一条,都会有让你后悔的地方,所以一开始就该考虑清楚,即使后悔也无怨。”

而他呢?他考虑清楚了吗?是选择分离,让彼此相安,还是勇往直前重拾所爱?他只觉得自己也是糊里糊涂的。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此刻他的心,比冬天来临的时候还要寒冷、还要寂寞。

他真的不想就这样过一辈子。

每月的这一天,是雁皓轩与尉迟蒙见面的日子。

尉迟蒙本为禁卫军统领,是雁皓轩祖父最信任的人。雅国政变,大将军呼兰拓把持大权,将小小年纪的雁皓轩扶上傀儡皇位,尉迟蒙一直守护在雁皓轩身边,忠心不二,之后呼兰拓自立为帝,雁皓轩被姑姑接到沛国,尉迟蒙便隐匿民间,集结旧部与江湖势力,立誓助雁皓轩复国。

今夜月色清明,尉迟蒙如期前来静和庄,名为给少主请安,其实不过是每月一次例行来劝说雁皓轩匡复大业罢了。

雁皓轩看着风中树影,尉迟蒙如同一只黑色的大鸟收翅落在他的面前。想到从前那丫头曾误以为尉迟蒙是庄中鬼魅,雁皓轩的嘴角不由得又勾起一抹酸楚的微笑。

“少主,属下听闻呼兰拓的病况越发严重,恐怕是过不了今年冬天。”尉迟蒙抱拳单膝跪下,“还请少主早做决断!”

“尉迟,你为何如此执着?”他望着幽蓝夜幕,“这些年来,我已经一再向你表明,我已无复国之志,你却每月都来劝我,何以对我抱有如甚指望?”

“属下相信少主胸中怀有鸿鹄之志,少主表面做个富贵闲人,私下却十分勤勉,修身练心,研习政要,一样也不少。表面假装闲散,不过是为了掩长祁王妃的耳目,做个孝顺的侄儿罢了。”

不错,初时,他的确是为了让姑姑放心,但随着年纪渐长,彷佛有什么已经在他心底改变了……

“我修身练心、研习政要,不过是为了防备。就算没有复国之愿,也怕敌人有朝一日会找到这里,我总得学些本事自保。”

说实话,他是个很矛盾的人,国仇家恨让他从小不能当一个轻松的孩子,总觉得有个重担负在肩上,若不去实现,对不起先祖在天之灵。但他有时又觉得,那些前尘旧怨与他有何关系呢?雅国覆灭的时候,他尚不懂事,在那场腥风血雨之中,他本就无辜,本就可以来去无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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