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的腿。”齐玉露低声,摇了摇头。
郭发的心一软:“腿咋了,你不知道城东有个没腿的老头还冬泳呢?我扶你就完了呗。”
崔海潮品味到一丝微妙:“你们俩没居然成吗?”
郭发不置可否,用一个筷子敲了敲碗:“别闲扯屁了,说说吧,那天因为啥挨揍啊?”
崔海潮又嘬了一杯酒:“我呀,那天去天籁琴行买琴谱,看一个口琴挺好,就顺手放兜里了,被追出来的人给揍了,我当时就把琴还他了,那个人不依不饶,抄起一根断了一半的台球杆要剁了我,我管他叫爹磕头都没用,追了我三条街,我没办法就跑到解放书局藏了一会儿,当时我脑袋都昏了,以为郭兄弟,你是哪个追我的人呢!”
“你这不是偷吗?”齐玉露问。
“音乐啊,那个口琴那么好,这个县里没有配的上她的,就我配得上,可我没钱,我觉得这不是偷。”崔开潮擦了擦眼角,好像哭了。
“断一半的台球杆?那个男的是不是挺矮挺膀的,头秃,锃亮锃亮的?”郭发眉尾一挑。
“对!对,还有两条大花臂。”
“他是新新台球馆的,秃子三,琴行的老板阎小玲,是她老婆。”
“啥?”崔海潮摸了摸头上的纱布。
“你惹上硬茬了,这几天尽量别露面了。”
“秃子三,有些江湖气啊?”齐玉露呆呆地说。
郭发弹她脑袋一下:“武侠看多了,那老家伙我以前跟他干过,我把他打趴下了,打断了的台球杆我就送他了。”
“杀人啦!杀人啦”隔壁的划拳声中,一个尖锐的女声穿墙而来,几欲掀开房顶,三个人面面相觑。
第24章 堕落天使(三)
齐玉露看见郭发的耳根狠狠地搐动了两下,紧接着,咔滋一声折断手里的木筷子,箭步冲出门去,衣袖生风。
“发哥!”崔海潮喊道,“干啥去?”
齐玉露稳稳坐着,托着下巴,对崔海潮说:“你知道郭发以前的事儿吧?”
“略有耳闻,杀人越货流氓头子,比我这小偷恶劣多了,犯罪分子嘛。”崔海潮撇撇嘴,原来刚才的崇敬都是装的,起身就要去看热闹,“走啊,看看去?”
齐玉露坐在原位上:“不了,我晕血。”
“又不一定见血,走啊,我扶你呗!”
齐玉露的瞳孔剧烈地抖动,一抬眼,血丝盈眶:“有郭发在的战场,还能有不见血的吗?”
。。
隔壁的包房里,大门敞开,中央的铁锅上热气蒸腾得老高,透过那白茫茫的雾气,郭发看见桌边几张熟悉的脸——白康宏、秃子三图裕民、阎小玲,曹微则躲在角落里,抱着正在啼哭的白忆楚。
图裕民站在白康宏身后,用那根上了年头的台球杆勒住白康宏的脖子,白康宏被锁着脖子,像坐军姿一样定住,喉咙上下蠕动:“你说谁都行,就是不能说郭发。”
刚才的话中人赫然就在眼前,如此荒谬而诡异的巧合,郭发默默拄着门框,忍俊不禁。
图裕民打了个酒嗝,弓着腰努着劲儿,露出拔了罐儿的后腰和隐隐的股沟:“你他妈的骂我妈啊!我图三儿这辈子没人敢骂我妈呢!”
毛血旺、溜肉段、尖椒干豆腐、凉菜、小鸡炖蘑菇,红红绿绿,一大桌子,像是年夜饭那么丰盛,看来本应是一场和气的晚间聚餐,因为一句关于郭发的玩笑而掀了桌,翻了脸。
寥寥几句狠话,以及白康宏痴痴的眼神,郭发猜出两个人起冲突的原因,但是却不由得纳闷,他们四个是如何搅在一起的?刚才那热烈的划拳声浪,可见他们原本的关系不赖。
“小菜儿整挺硬。”郭发嬉笑着,轻咳一声,这才开了腔。
图裕民转过头,一眼看清来人,额前的肉褶儿腾地展开:“操,你哪儿冒出来的?”
“三儿,你胖了,但是你这扁铲脑袋我可忘不了,”郭发笑着跨步进去,自来熟地拉了一把椅子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悠悠点燃一支烟,“刚才划拳划得不是挺乐呵么?呜嗷儿喊叫的。”
此时,一个用筷子绾着发髻的女人快步赶过来,红唇艳丽,眉目凌厉,应该是菜馆的老板,刚要说话,就被郭发拦住:“这样,老板,别报警,没啥大事儿,老爷们儿耍酒疯,马上就好。”
“小本儿买卖,轻点儿折腾。”老板被他脱口的江湖气说服。
曹微的目光紧盯着他,获救的感激里仍有化不开的敌意,像是带了玻璃碴子,郭发笑着回她一个眼风:“巧了,听见你叫唤,我就过来了。”
“没你的事儿,别掺和。”角落里的阎小玲往嘴里送了一粒儿花生米,剜了郭发一眼,她和小时候相比,没什么太大变化,还是挑眉吊梢眼,仿佛下一秒就要揪人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