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回来,石警官。”齐玉露赞叹她冷静的笔锋,也喜欢被加工后自己的形象,全然的女主角,千疮百孔,仍在自己的命运悲歌中大获全胜。
“虽然写了本小说,但我还是觉得我应该是个警察。”重新穿上青色警服的石英发出由衷之言,繁华的南方都市没能牵绊住她,她愿意回到这片灰色的平原上,一把配枪,一根警棍,守护这里坚韧而可爱的人们。
太平,终于走向了彻底的太平。
曾经的工厂遗址上,店铺已然林立,有一家名叫“废墟之夜”的电影院尤为瞩目,星光与月亮坠饰的牌匾上,每到晚上,便璀璨无比,店主齐玉露煞费苦心,十万元的本金起家,选片和装潢都极尽文艺,成了太平市年轻恋人必去的地方。
人都说太平约会有四大宝地——契诃夫咖啡馆、防空洞舞厅、红星溜冰场、和废墟之夜电影院。
2004年,早春三月,郭发骑着昔日的二八大杠,身上还套着那件雪青色毛衣,穿用似乎没有随着时间的脚步而前进,但是灵魂确实全新的,蓬勃得如同十八岁,他的后座上,沉甸甸的,仍旧驮着旧日的人。
一阵料峭的风吹过,齐玉露裹紧红色羊绒围巾,术后的保养尤为重要,她畏寒怕冷,被郭发裹得像个狗熊,侧坐在后座,都有些迈不开腿,她两臂缚紧他的肋骨:“郭发,”
两个人一同奔着托儿所的方向驰去,冰尕今年三岁半,格外早慧,口齿伶俐,十分闹腾,跟着干姐姐白忆楚四处惹祸,常常把这对新婚的夫妻累得团团转。
“老婆,晚上吃啥?”郭发抡圆了两腿,激起一地春泥,跃上裤脚,留下像星星般的泥点儿。
“把孩子接上,咱们去毛姐那儿吃杀猪菜吧。”齐玉露贴着他滚热的后背,这个男人自从接手了师父师母的汽修厂,身上的汽油味儿是越来越浓了了,她肚子咕咕叫,这种饥肠辘辘让她感到安心。
“行,那我把二白和小微也叫上。”郭发掏出翻盖手机,三两句就搞定了家庭饭局。
车辙穿过熙熙攘攘的大世界,郭发的瘾又犯了,又要买金鱼,停下来站在大鱼缸前不肯走:“老婆,你看这个咖啡蝶好不好看?”
齐玉露笑吟吟地看他,把钱包递给他,满眼的宠溺不经心,都流进春光里:“行,你别忘了再给条子买点狗粮,给家里的两盆花也买点花肥。”
“问你好不好看呢?!好不好看!这个朱砂狮子头是不是也好看啊?”郭发不满意她的答复,执拗地跟她耍性子。
“好看好看好看!”齐玉露大声地敷衍他,“都买!”
车筐里沉甸甸的都是东西,两个人满载而归,莫名就一起兴奋起来,郭发大声地唱歌,他的烟戒了,喉咙比以前清亮不少:“老婆,你说我这嗓子比伍佰怎么样?”
“你是他的一半儿!”
“你这人,就是不舍得夸我!”
郭发不管,接着嚎,也不顾行人异样的打量:
“风儿轻轻的吹
雨也绵绵下个不停
望着走过的脚印
有崎岖有平静
看着你的眼睛
我最熟悉的表情
一路上有你
因为有了你
人生旅程不再冷清
迎着风……
因为你是我生命中的所有
让我陪你到永久……”
过了天桥,他们侧过脸,一同看见如约亮起的星月牌匾,那是属于他们的废墟,属于他们地久天长的全世界。(正文完)
第67章 番外·劫后余生
条子是一条太老的狗了,绿玻璃般的眼已经浑浊,领略过过太多的风尘与生死,渐渐忘了自己的来路。它死在一个寻常的午后,被郭发亲手葬在桦树林里,就在刻着我们名字和誓言的那棵树旁。
转眼间,我们已经结婚五年了。太平的变化很大,一切的一切,都被新世纪裹挟着向前。我们的生活条件越来越好,在学区附近买了一套三居室的房子,就挨着原来的解放书局。故人们都有各自的前程与归宿。
又是一个深秋,我窝在沙发上织毛衣,电视机上放着重播了很多次的武侠剧。
“露,你瞅外边儿!”郭发惊呼道。
我们的厨房里有一扇很宽的窗子,面朝无边原野,他在灶台边拄着手臂,晚饭是三人份的芥菜缨子炖豆腐,他调好火候等着开锅,一边望着暮色,玫瑰金的黄昏之下,草木人间变得迷惘,屋内,调料与米肉飘香,咕嘟咕嘟蒸腾着我们安稳的人生;而屋外的世界的底部,渲染着幽蓝色,这样的时刻,总能触动到郭发的灵魂,他幼稚地指着窗外,他迎风吟唱着歌,我放下毛衣,从背后抱住他。
他很高兴,我们的身体上都染上温柔的暮色,转过身面对我,把头埋在我的颊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