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萧景睿哪知道顾远山心中所想,他跟着顾若清行礼。看着面前三块墓碑,顾若清似乎还有话要说,她站起身,又在萧景睿有些惊奇的目光中直接席地而坐。
“娘亲,这是景睿,是我的夫君。”顾若清笑了笑,伸出手拍了拍自己旁边的空地。萧景睿站起身,学着顾若清的样子,毫无形象可言地坐在了地上。
“父亲,母亲,叔叔。”纵使坐姿十分放松,萧景睿还是十分规矩地唤了一声。
顾远山看着他们这举动,刚才心头那丝担忧不知道为何被压了下去。来日的事情没有人能说得准,人能把握的都只有当下罢了,既然如此,他何必要为还没有发生的事情担忧呢?想到这里,他与梁叔对视一眼,接着便顺着山道转身离去。只剩下顾若清拉着萧景睿坐在墓碑面前,像一个小话唠一样喋喋不休,诉说着自己最近的经历。
“若清小姐如今这个样子,夫人看见了,定然开心。”梁叔跟在顾远山的后面,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夫人和将军战死的时候,若清小姐才十二岁。太子是个好夫婿,夫人和将军倘若有在天之灵,也能觉得心中安慰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这世上最难测的便是人心。”顾远山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心中何尝不是最希望萧景睿能永远爱护敬重若清?倘若不能,他这把老骨头也要拼尽全力为若清打算打算了。
“顾季同那边怎么样了?”顾远山低声问道。
梁叔看了周围一眼,也跟着压低声音道,“季同少爷守在西北那边,带着那些顾家军的残部。平日都是些不起眼的庄稼汉,私底下则日夜操练。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便可分散混入京城之中。”
“你觉得有多大的把握?”顾远山目光深邃,看着山脚下的那座亭子。亭中此刻站着两个人,其中一人一袭黑衣,三千青丝被简单地束在脑后,头上一点珠翠也无,与往日华贵的形象大相径庭。
梁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有些惊讶,还是顺着顾远山的话回道,“依属下看,仅凭顾家军的残部与京城的巡防营和禁卫军相较,我们一点胜算也没有。”
顾远山点了点头,“嗯。”
梁叔摸不准顾远山是什么意思,但两人的脚步未停,已然走到了长亭的附近。
“顾老将军,许久不见。”萧长乐站起身,冲顾远山行了个晚辈礼。顾远山并没有躲开,十分安然地收下了这个礼。
“你来找我,是因为知道了些什么吗?”顾远山看了梁叔一眼,梁叔点点头,冲青叶招手带着她与自己一同离去,将这处空间留给了顾老将军和萧长乐两个人。
今天是顾若清父母的忌日,自然也是顾铭的忌日。往常萧长乐也会来,只不过她与顾远山有着心知肚明的默契,一早一晚从不碰面。今日相见,还是玉门关一战之后的六年里,两人第一次面对面地说话。
“看来景睿猜错了,您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萧长乐看着顾远山这幅神情,心中明白了些什么。想起上次萧景睿同自己所讲的玉门关一战的真相,倘若顾远山对这一切都是知情的,那么这么多年他根本不是活在悔恨之中,而是在仇恨上生生地煎熬了六年。
“我是先帝亲封的镇国公,一等国公的爵位从来都是顾家世代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怎么会像个傻子一样无知无觉?哪怕玉门关一战的时候,我并未在场,只是堪堪赶到幽州,可从玉门关中逃出的百姓和顾家军的残部也将真相告诉了我。”顾云山走过去,坐在亭中的石凳上,“公主所知道的,应当不是全部的真相。”
顾远山直起腰板,“皇帝心思缜密,必然将消息重重封锁,倘若没有变数,公主一辈子都会被蒙在鼓里,也同样与我再无相见之日。这个变数,我想来想去那便只有太子殿下了。方才上山的时候,我同若清讲起了时玉死前的情景,太子殿下看起来也是第一次听说。既然如此,想必公主所知道的应当也就是殿下所知道的。他告诉了你什么?幽州和宿州刺史按兵不动,顺带截断了玉门关的粮草供应,才导致顾家军全军覆没?”
“这不是实情吗?”萧长乐也跟着坐下来,反问道。
“玉门关一战,我顾家儿郎死伤大半,匈奴也没有讨到什么好处,他们的老单于死在了进城的路上。”顾远山看向萧长乐,“猛然一听,这事情并没有什么疑点,可是但凡与匈奴交过手的人都会知晓,匈奴是以游牧为生的,生性谨慎狡猾。他们的老单于向来都是驻守在王庭之中,怎么会出现在玉门关的战场上?我同匈奴争斗了十几年,至今也没有见过他们单于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