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帘密密麻麻如细针,鲜血从他左臂的伤口蜿蜒流入地面,又被雨水冲刷干净。
他跌跌撞撞跑进了一片别墅区,身上还穿着参加老爷子葬礼时那套黑色丧服,裤脚已经泥泞不堪,后背也沾满灰尘。
葬礼结束,裴南屏便公开宣布遗嘱,他连夜逃出老宅。
为了躲避裴南屏手下那些保镖的抓捕,他只能睡在公园躺椅与桥洞等地方,哪有条件换衣服?
正当他掏出兜里最后的钱,去街角那家便利店买一块面包时,又被盯梢的保镖发现了。
那些人在他身后穷追不舍,已经跑了将近半个小时。
困乏加饥饿,早已让他筋疲力尽,必须尽快找到藏身的地方,甩开那些烦人的尾巴!
雨水沿着下颌线流淌,胸膛因喘息剧烈起伏。
在他几近绝望时,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处娇艳盛放的玫瑰园,藤条编织的围栏内,火红色花瓣层叠交错,令人迷失在这片馥郁芬芳之中。
眼看那些保镖已追到街角,他慌不择路,躲进了玫瑰园里,与一个手里捧着玫瑰花的小女孩撞个正着。
那小女孩估计十岁左右的模样,五官极为精致可爱,白色连衣裙一尘不染,裙摆处的蕾丝带悬垂下几只蝴蝶,仿若迪士尼在逃公主。
她看清面前这个充满戾气的男人,乌黑清透的双眸里露出惊恐,张大嘴巴想要开口呼救。
裴松鹤一把捂住她的半张脸,将她弱小的身体桎梏在怀里,压低声调威胁道,“别出声!”
他抱着她藏匿于玫瑰丛中,听到那些保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呼吸急促。
“追了这杂种一周了,今天总算要逮到他,怎么一转眼的功夫又不见了?”
“肯定就在这附近,赶快找吧!”
“要我说抓到之后就该先把他的两条腿给打断,我看他还怎么跑!”
“何必费那个劲,裴总说过,只要不做得太明显,可以让他‘死于意外’!弄死之后把他的尸体拖到高速路,让卡车来回碾上几次,保证法医都拼不出个人样来!”
那些对话成功点燃了裴松鹤心里的怒火,巨大的恨意如海啸般滔天席卷而来,眸中阴郁如冰。
他没发现怀中的小女孩正瞪着一双大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表情充满了好奇。
“前面是个死胡同,周围都找过了,就剩这个玫瑰园了!”
“进去搜!”
“大哥,这园子是顾家的,咱们贸然闯进去,不太好吧?”
“顾沿海那臭脾气可不好惹,如果咱们把他家的花园踩个稀巴烂,最后还没有找到人,顾沿海不得跟咱们裴总翻脸啊?”
“那要不先找管家问问?”
裴松鹤眉心微蹙,没想到自己阴差阳错竟跑进了顾家的花园里!
此时,他发觉侧脸有些痒,低下头,竟是那个小女孩用手中的玫瑰花瓣戳着他的脸颊。
于是故作凶狠的凶了她一句,“不许乱动!”
小女孩又扯了扯他的衣袖,睫毛如蝶翼般忽闪忽闪,好像有话要说。
裴松鹤怕自己刚才下手太重令她窒息,松开了对她的禁锢。
小女孩凑到他耳边,用着稚嫩的嗓音悄悄对他说了句,“哥哥,我来帮你!”
说完,还没等他有所反应,便从他的怀中跳出去。
跑到了栅栏旁边,装出一副采花的模样。
那几个保镖正愁该怎么找管家出来问话,见到有个小姑娘从栅栏内向他们靠近,连忙挤出一脸和善的笑容,询问道。
“小妹妹,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大哥哥跑进来啊?”
小女孩摇摇头,脆生生的回答道,“我一直待在花园里,没见过什么大哥哥啊!”
或许是那小女孩脸上的表情足够真诚,也或许是那几个保镖实在不想触顾沿海的霉头,为首那个男人听后,咬牙说道。
“撤吧,算这个杂种走运,又叫他给跑了!”
待那几个保镖走远,小女孩又跑回他的面前,脸上洋溢出一个粲然的笑容,“哥哥,他们都已经走了!”
裴松鹤看着她浑身上下被雨水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却笑得那么开心,一口小白牙还缺了两颗。
他第一次对某样事物产生了可爱的形容词。
嘶哑的音调也跟着柔和了几分,“你为什么要帮我?”
“因为他们看起来才更像坏人啊,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得!”她扬着下巴,伶俐又烂漫。
裴松鹤不禁抬手,揉了揉她湿漉漉的脑袋,“谢了。”
小女孩的目光被他手臂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吓得往后躲了躲。
过了半分钟,又使出了吃奶的劲,从自己裙摆上扯下两条飘带。
学着电视剧里护士给人包扎时的动作,像模像样地为他的伤口打了个蝴蝶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