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驰川迟迟没动。
闻东浩咬着牙在他耳边说:“你知道霍家这次肯把霍霆霄的成人礼办在咱们闻家的酒店,能给我带来多少好处吗?好好巴结那位大少爷。”
闻驰川被强行带到了霍霆霄面前。
父亲阿谀奉承的话听得他满心羞愧,只想快点走开。他鼓起勇气抬起头,把那杯酒递了过去。
“生日快乐。”他小声说。
霍霆霄当时空着手,便接了那杯酒,还对他说谢谢。
事情从这一刻开始不可控地走向悲剧。
半小时后,生日宴会的主角无故失联,霍家人遍寻无果后报警。联盟警署调取监控,发现霍霆霄疑似被绑架,而外面雷雨交加,追踪难度可想而知,霍老爷子急得当场心梗,送进ICU急救。
而敬完酒便回了家的闻驰川,直到第二天傍晚才知道这事。
父亲闻东浩的举止十分反常,每隔半小时就要躲去一边打电话,用的还是防监听的专线电话。
“把人弄死?!咱们不是事先说好的,只是绑了人,给你在董事会那边争取点时间吗?!这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闻东浩急得来回踱步,咬牙切齿地对电话那端小声说:“我杀了他,我也活不成的呀!我不像你,我不姓霍,我没有保命符!”
躲在门外的闻驰川,越听越心惊。
他从书包里翻出一柄小刀藏在身上,冒雨出了门。然而成功救出霍霆霄,并没有令他真的感到轻松, 他在霍霆霄安全脱身后,开始后知后觉地陷入深深的愧疚之中。
尤其是在得知霍家掌舵人因为担心爱孙、突发心梗去世的消息后,闻驰川更是五内俱焚。
霍霆霄该怎么办?
他又该怎么办?
还没理出个头绪,闻驰川就被自己的父亲当胸一脚,踹翻在地。
闻东浩指着他,目眦欲裂:“是不是你把他放了?!是不是你!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闻驰川倒在地上不吭声,冷冷瞪着这个才养了他不到两年的便宜父亲。
东窗事发在即,闻东浩满心的惊惧在这时变成了无能狂怒,闻驰川就成了他发泄怒火的目标。
“不说话是吧,逞英雄是吧!我让你不说!我让你不说!”
闻东浩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用力之大,掐得闻驰川眼前阵阵发黑,喉咙也是剧痛无比。
窒息引发的强烈濒死感,让他剧烈挣扎起来。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会死掉时,一个身材微胖的男人冲过来,拉开了失去理智的闻东浩。
“还不赶紧跑,警署的车都在路上了,你跟他纠缠这个做什么!快走!”
闻驰川捂着被掐出青紫的脖子,想大喊一声“别跑”,喉间却像被割了一刀,疼得他浑身发抖,舌根阵阵发涩,最终呕出一口血来,晕了过去。
等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
咽喉深处的痛感仍未消失,脖子上的绷带缠得很紧,勒得他呼吸困难。
警署的人来做笔录,他张了张嘴,发不出一丝声音。
“喉软骨骨折,声带充血,要休养一段时间才能说话,你先打字吧。”警官递给他一块平板电脑,方便他打字,“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明白吗?”
闻驰川点头,缓慢地、一五一十地将他知道的全部写了出来。
他在医院住了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已足够让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
闻东浩被火速批捕入狱,在他的供述下,霍霆霄的三叔作为绑架事件的主谋,随即落网。另外还有两名协助犯在逃,被全联盟通缉。
闻家遭到查封,闻驰川无处落脚,又成了流浪街头的一员。
不过他本来也没打算再踏进那个家一步。
那里从来就不属于他。
闻驰川徒步走了很远,很远。
走到学校,办了退学。
听闻霍霆霄参加完爷爷的葬礼后没过两天,就离开联盟,去了海外,闻驰川又慢慢从市区走到了机场,走到脚都肿了,于是坐在路边呆呆看了一天的航班起飞、降落。
霍霆霄是怀着什么心情离开联盟的呢?
他想了很久。
他想,霍霆霄一定很恨他,恨闻东浩。
如果没有那杯加了料的酒,没有绑架这回事,霍霆霄的爷爷应该不会愕然离世,他们爷孙还能享受天伦之乐。
喉咙又在痛了,连带呼吸都困难起来。
每每想到霍霆霄,他就会被潮湿的内疚、惭愧和自责浸入口鼻。
自此之后的每一刻,都像在慢性溺水。
他不知道该怎么解脱,也许这辈子都没法再解脱。
闻驰川又拖着走破的鞋子默默往回走,漫无目的地在街头走了很久,他走进了户籍所。
权当是给自己一点点心理支撑,他申请了改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