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杉杉以为于见峰走了之后,自己能升成掌管市场的副总裁。然而,并没有。在副总裁的位子空了三个月之后。2018 年 3 月,她迎来了顶天上司林晓玉,那个坚持让大家叫她 Kelly、比她还小两岁的女人。
8点了,于见峰还没到。冯杉杉拿过菜单,点了芥末章鱼、烤牛舌、多春鱼、海鲜寿喜锅,这些都是于见峰爱吃的;最后又加了一个金枪鱼沙拉,是她自己喜欢吃的。
到了晚上 8 点半,于见峰才急匆匆赶到,进门落座,脱下黑色夹克,里边是一件质地精良的灰色羊毛衫。他一边用热毛巾擦手一边说:“自立门户太难了,这个月都过去一半了,数据和业绩越来越难看,和管理层开会开到现在,唉,你说下月初怎么向老板汇报?”
冯杉杉说:“峰哥,你还有下月初,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下个月了?”说完,她用手摁铃,示意服务员起菜。
菜陆陆续续上来,于见峰又要了一瓶清酒。服务员给两个人倒满酒,非常识趣地退出去。
“你觉得一直做千易市场部总经理不好吗?是你一直在出手,台上不服,台下还小动作那么多。如果 Kelly 不还手,她是不是就被击垮了?”于见峰喝了一口清酒,连故意假装一下不知道张曼被警察带走都不用。这是他一贯对下属的风格,无需套路,开门见山。
“峰哥,我一直服你,你当我领导,我很愿意卖命。可是,Kelly……”冯杉杉嗫嚅起来。
“这和 Kelly 还是 Lily 都没关系。主要是你认为我去芥末了,你该做副总裁这个位子。当时你让我极力为你推荐,我确实也推荐了。但是,是你自己把一手好牌打了一个稀烂,最后老板逼着我出去找人,只好空降了 Kelly 过来。”于见峰夹了一块牛舌放在嘴里,鲜嫩多汁,这家大厨的手艺就是不一般。
“我从大学毕业就来到千易,都在这里十五年了。这些年我不分昼夜的工作、加班,工作始终排在我生活的第一位。还记得公司在 2010 年筹备上市的时候,我有一个月都要睡在公司了。”冯杉杉说完,喝了一口清酒,没有夹菜。
“因为你奉献了你努力了,所以这个副总裁就应该是你的?Jeffrey 离职闹出的那个大事故,没有问责你,你应该感恩戴德才对。可是你不反思不低调,还带头孤立新来的 Kelly,支使人到处散播她的谣言。而且,廉政委员会半年前就收到了关于 Kelly 的许多匿名举报信。要论阴招,你用的更全面丰富吧。”于见峰似笑非笑的语气,全然不怕曾经的下属多难堪。
“峰哥,我现在该怎么办?”冯杉杉软下来,声音已带着一股哭腔。
“张曼到底有没有问题,这个你清楚吗?还有,即使张曼没有问题,你有没有问题?她为了脱身,把你供出来怎么办?这些想过吗?”于见峰开始发问,这就是想要帮忙的架势了。
“张曼大问题肯定没有。但是,做甲方的,收个供应商礼物这些都避免不了。所以,该如何定性,多少算是受贿。她应该不会把我供出来。”冯杉杉说。
“你这么自信,你的下属不会把你供出来?是你人格魅力太大还是她的底线太高?另外,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有没有问题?”于见峰太咄咄逼人了。
“张曼如果把我供出来,谁来救她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有没有问题……”冯杉杉招架不住了,大颗眼泪顺着脸庞滑下来,冲掉了脸上的残粉, 弄地脸上白黄相间,泪水也是浑白的。此刻的她,特别像一件被洗坏了的真丝衬衣,质地是好的,但是哪儿都皱巴巴的。
女人一过三十五真不经看啊,你看眼角这鱼尾纹,多少高级化妆品也盖不住,现在脸上的妆哭花了更是没法看了,都不能激起男人的怜惜了。记得我刚来千易的时候,她才二十六七岁,穿个白 T 恤牛仔裤,多水灵的一个小姑娘,还被称为码农们的暗恋女神。
当然,这些都是于见峰的心里话。他心里这么感叹,嘴上还在帮她寻找解决办法:“杉杉,我们现在所有谈话的前提,就是都默认是 Kelly 做的这件事。但是你并没有证据证明是她做的。所以,我不希望以后传出去闲话,说我于见峰认为 Kelly 做了什么事。这一点你要明白,我们再接着说你的事。”
冯杉杉一边用纸巾擦眼泪一边点头:“峰哥,我明白,我明白。”
于见峰给冯杉杉指了三条路——第一,廉政委员会的崔主任,是他的校友,也算相熟,他已经打过招呼,明天冯杉杉可以去找他了解一下情况;第二,西二旗派出所有没有熟人,今天晚上张曼应该还在派出所接受审问,明天应该就被送到海淀看守所了,可以去派出所打听一下情况;第三,准备找律师,咨询好相关[i]法律条文,而且到时进看守所了也只有律师能去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