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小黄门提前告知了辛追,所以当他来到清凉殿的时候,她安安静静地匍匐在地。
她永远都是一身白衣,好似白色为她而生,淡紫色的玉佩也和她一样柔和。辛追越来越美丽,而他越来越老。
就在那天,刘邦终于知道了这块玉佩的主人是谁,而那个人恰好救了他。所以他一直在想,是否找机会杀了那个人,每当念头冒出来时,脑中就会出现一个白白的身影,以及白白的脸庞,还有那落寞的目光。如果这样让他死了,那个女人一定会猜到是他刘邦干的,他才没那么傻,与一个死人是怎么也斗不过的,他要让她自己死心!
刘邦还和往常一样,面带笑容地走上前,伸手扶起她。“辛追,朕回来了。”
“皇上回来就好,所有的人都为您高兴。”
“辛追呢?”
辛追垂首,顿了顿,说:“回皇上的话,辛追也很高兴。”
刘邦顿时黯然失色,他咬了咬牙,问道:“你是高兴哪一个人呢?”
辛追疑惑地看他,脸上一点点变得苍白,她说:“皇上,您出征的这段日子里,皇后憔悴了不少。”
刘邦失望地看着她,“你为什么没有喜悦?是因为在这高墙之内,你不喜欢?”
或许辛追会立即回答“是”,如果那样,刘邦暗暗愤怒,他定要把这个女人留在未央宫,让她永远也出不去。
“不。”
刘邦错愕,立即露出欢颜。
“有那么多人在为皇上伤心、担心、欢喜,民女作为一个旁观者,已不算什么了。皇后娘娘和诸位夫人,待民女亦是很好,民女很满足。”
怎么高兴总是变为失望?“你不想在见到那个人吗?”他慢条斯理地说。
辛追默不作声,垂首地看着地面。
“你喜欢那个人?”刘邦又问。
辛追仍旧沉默不语。
“还是你把那个人当作了我?就连皇后都说,他和我长得很像呢。”刘邦有些得意,如果他猜对了,那说明辛追还是喜欢他的,张敖不过是他的替代品。如果是这样,他就原谅辛追连日来对他的冷漠,刘邦想。
“或许曾经是。”
辛追是低着头的,刘邦却仍能感觉到她在流泪。他不知道辛追在为谁难过,是曾经的他,还是现在的张敖,他无从知晓,也不打算去知道。刘邦害怕到最后,输的人还是他。
就像现在,败到尴尬的地步。
他怒气冲冲地走出宫外,再也不看那个女人一眼,然后果断的朝玉堂殿走去。她不是想让我去椒房殿吗?偏不随她愿,他恨恨。
当走进玉堂殿后,戚懿娇柔的身子立即附上来,焦急地问东问西,还一个劲儿的抹眼泪,妖艳的脸庞和柔软的身子让刘邦的不快去了大半。深宫里最不缺的就是美貌的女人,各个都在等着他的宠幸,她辛追算什么?
可是,他紧紧抱着怀里的戚懿,把头埋在香醇的怀里,心里却还是掩不住的难过。
他突然觉得好笑,这是在和她赌气吗?
两人的位置有些颠倒,仿佛她是男人,而他是女人。
想要不去想,心却不受自己控制。
戚懿招来儿子的刘如意,小小的人儿就像粉妆玉砌成的,圆嘟嘟的脸上一双明亮的大眼睛。
眼睛……
刘邦在玉堂殿发了第一次大火,所有的宫人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包括戚懿。
刘如意连哭也不敢哭,趴在地上呜咽。
谁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惹得这位皇帝大发雷霆。
只有他自己苦楚,他是一代帝王啊,感情怎么容得女人来践踏!
不就是眼睛嘛?刘邦嘴角微弯,邪邪地一笑。
跪在地上的戚懿,浑身一悚。
利仓被召进了宣室殿,刘邦放下手中的竹简。来人青色锦袍的装扮,让人一看就觉得他是个弱不禁风的书生。他微微皱眉。
利仓被刘邦封为軑候,负责皇宫的安全。
侍卫军要在利仓的带领下,对后宫进行一天三次的巡逻。
刘邦在背后注视着一切,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都牵引着他的心,这让刘邦痛苦不堪,却又无可奈何。
一个月没有去清凉殿了,刘邦在自己的宫殿焦躁。曾经七年的分别,对他来说,就像一个奇迹,现在一日不见,仿佛隔了三个春秋。难道,七年之后,他陷的更深了?
可是,那个白白的身影却总刺激他的心,来伤害他。
那天,他终是忍不住,随便披了一件衣服,就从玉堂殿一路狂奔向清凉殿,连步撵也未叫一个。
路上的花儿都残败了,有些草末被埋在惨白的雪中,显得更加萧条。刘邦跑的太快,路到一半就扶在树旁休息,湿润的白雾从他口里出来,形成一团团。他心里的悲伤忽然弥漫了整个心间,撑得他避无可避,心痛让他难受。他怎么一下就老了这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