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该如何同阿满说明?
谢祯思来想去,最好的法子,便是一点点地透露,循序渐进,让她自己发现真相,待他问起,他不再隐瞒便是。
既如此,那他日后无须再刻意隐瞒,总之暂且先不主动说,但也不再似从前一般,刻意地瞒。这或许对阿满来说,是最好的法子。
念及此,谢祯心便定了定,这才全神贯注,认真批阅起奏疏来。
谢祯原本打算这些时日,午膳或者晚膳,都抽空去东厂陪蒋星重一起用,多给他们两个人一些单独相处和见面的机会,也好叫蒋星重多了解他一些,早日下旨。
这样日后阿满也不必继续待在东厂,不必像现在这般,无论做什么都藏藏掖掖,大可以皇后的身份和权力,大大方方地去做她想做的事。
可当天下午,建安党一众官员,便一同来了养心殿。
谢祯看了看,几乎是在京的建安党人,今日齐聚养心殿。他们的目的非常明确,便是阻止加派工商业赋税的一事。
而这群人又格外聪明,他们几乎没有正面反对加派工商业赋税一事,反而是像提意见一般,向谢祯提出许多问题。
比如有人状似忧心地说,很多工商业主,都是盘踞一方的豪绅巨贾,若是动他们的利益,怕是会引起这群人的反扑。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在他们的势力范围,势必会给官府收取赋税增加层层障碍。
还有人说,有些地方,根本就是官商一体,别说加派赋税,怕是连政令难以顺利下达。
也有人端着一副清明理想的模样,向谢祯宣讲大道理。说什么工商业主通过贸易赚取钱财,普天之下百姓,皆是陛下的子民,朝廷就应该藏富于民。尤其现在国库有了八大家抄家收缴的银子,还接手了八大家所有产业,收归户部经营,日后国库必不会缺钱,实在无须继续加派赋税。说吴令台是多此一举,全然是为了讨陛下欢心,拍陛下马屁,方才提出这等百害唯一利的法子。
也有的人,依旧抓着今日早朝上那些话说,若是只加收工商业主的赋税,怕是会引起工商业主的不满,他们比普通百姓更有能耐和手段,若是也因此演变出流寇之祸,恐怕比陕甘宁的流寇对大昭的威胁更大。
谢祯静静地听着,暗暗记下了他们的话。
现在的谢祯,对建安党的用心已是格外清楚,自是不会再被他们这三言两语吓唬住。但是他们这些“担忧”,对谢祯来说,却极具参考价值。
他们为什么这么清楚,可不就是因为,一旦加派工商业主赋税的政令施行下去,他们确实就会这样做吗?
比如,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盘踞地方的豪绅巨贾,必然会对加派工商业赋税的政策,使出无数绊子,叫这条政令,名存实亡。
再比如,他们还说,有些地方官商一体,政令或许根本就下不去,若是有人一手遮天,更改当地工商业主的人数或者收入,也无法收取上来加派的赋税。这也是他们会用的法子。
建安党这些官员,下午在养心殿同谢祯掰扯了许久,若不是宫门快要下钥,他们怕是能跟他掰扯到天亮。
而谢祯对他们的所有提议,始终只有一句话,“现在加派赋税的政策,户部官员还在调查研究中,诸位爱卿所担忧的事,未必就不能解决,且先看户部调查的结果。”
不止是养心殿,余下的时日,早朝之上,建安党人依旧是围绕加派工商业赋税一事进行讨伐,说来说去,就是不同意加派工商业主的赋税。
而谢祯非常清楚他们的诉求是什么,若不是蒋星重,恐怕现在,他们已经在想法子裹挟他取消工商业赋税。所以,他们一定不会叫加派工商业赋税的政策施行下去。
而吴令台和一众阉党旧臣,也是拧成一股绳,在朝堂上同建安党人打嘴仗,帮着谢祯抵御来自建安党人的压力。
而谢祯新选的吏部尚书,同样出身南直隶的许直,却一直在这件事上没有发话,始终没有参与进来。
本打算常去找蒋星重的谢祯,就这般被建安党人绊住了脚。早朝上吵,下了朝,他们便又来养心殿吵。
但谢祯还是那句话,一切待户部调查研究后再作决定,其余的,他多一句也不说,也不接受建安党人的建议。
就这般僵持了十来天,户部尚书吴甘来那边便出了事。
吴甘来外出调研回来,在回家的路上,路过一家酒楼时,被上头掉下来的花盆砸中,但好在身边带的人多,将他推开得及时,只是砸中他的肩头,并未伤及头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