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时，姑婆婆您可别嫌弃鹊成才是。”
殿内气氛极好，欢笑成一团。
可殿外，念窈直挺挺地跪在青石板地上。
她抬起头来，听着殿内的欢声笑语。
时间在指缝之中缓缓流逝，念窈再度抬头的时候，夕阳几乎都已经要垂落下来了。
她膝盖已经生疼，便是不去看，也知晓。
大概是青肿了。
念窈盯着面前的地板，青石的纹路不算复杂，在寿宁宫里，每一寸的地面都被擦得光洁亮丽。
殿内的说话声渐渐小了，如今也快到了宫门落钥的时候了。
安夫人与安家三小姐，也该是时候出宫了。
只是越到了这个时候，念窈的心中却是愈发的平静。
她又如何不知晓。
安嬷嬷定是将她的事情告诉了太后，而太后如今，怕是压根不愿意掺进这个浑水之中——
就算当初太后已经答应了她，要护她那一双弟妹周全。
如今不过是过了一天罢了。
上位者口中的话，又有几分真情呢。
不知怎么的，念窈又想起了裴今衍。
她轻轻地阖上眸子。
若是可以，她不愿去求他。
可惜...
脚步声渐渐传来，念窈迷迷糊糊抬起头来看。
她如今看不见自己的面容，可来人却看得一清二楚。
安鹊成面色复杂地看着念窈。
江念窈，当初可是数一数二的京兆贵女。
便是她这个与太后娘娘沾亲带故的侯府小姐，也要避其的光芒。
安鹊成还记得那日，念窈被追星捧月一般的场景。
当时的她，在眼睁睁地看着念窈受尽了追捧。
可如今，她却看着以往压在她头上的女子，跪在她的面前。
安鹊成心中涌现出一股无法言喻的高傲。
她想起方才太后姑婆婆说过的话。
若是不出意外，念窈会入东宫成为殿下的通房丫鬟。
而到时候，她会成为太子妃。
成为踩在江念窈头顶上的主子。
莫大的虚荣心将安鹊成笼罩，她扬起头来，眼神都不愿给念窈一个，跟着自己母亲一道往宫门外走了。
念窈并没有认出来那便是当初与她坐过同一桌的安姑娘。
如今，她心里盛不下其他任何事。
除了她那一对可爱而懂事的弟弟妹妹。
月色渐渐低垂，殿外刮起了一阵阵的风。
便是寿宁宫之中来来往往的宫女，原先还有些好奇地张望。
到如今都已经习惯了念窈跪在那儿。
便是有宫女不忍心，想上前给她递一碗水喝。
都被身边的人给拉扯走了。
“你疯了，她如今已经明摆着被太后娘娘厌弃了，你还想上前去找太后娘娘的不快不成？”
在寿宁宫之中当差，太后对她们的生死有绝对的把握权。
这句话一出，便是先前冒出善心的几位，都把自己那微薄的善意给藏得死死的。
世态炎凉。
只不过念窈理解她们。都是宫女罢了，谁又何苦为难谁呢。
都是可怜人。
安嬷嬷走上前来，扫了一眼四周。
再走到了念窈的身侧来，蹲下身同她说。
“你又何苦如此呢，明明知晓是什么结果了。”
念窈抬起头来，她风寒刚好，如今身体正是虚弱的时候。
可跪了这么久，便是水都没有喝一口。
如今，唇色已然发白。
可她眼里的倔却同春日之中的嫩芽一般，破土而出。
“我知晓。”
“我知晓太后娘娘不愿帮我，可...”念窈低下头来，扯着唇瓣讽刺一笑：“可人都是这样的，总该试过后，才能死心，不是么。”
安嬷嬷一看，便知晓她自己已然劝不动念窈了。
可是她这般跪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
安嬷嬷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告诉她：“若是你还想将你弟弟妹妹接出来，便别在这里再徒劳了。你知晓应该找谁的。”
念窈猛地一抬头。
安嬷嬷丝毫没有避讳她的目光。
念窈突然想起，当日太子殿下是如何知晓太后同她说了什么的。
明明当时，殿中的人并不多。
除了太后，除了她...
便只有面前的安嬷嬷了。
念窈唇瓣翕动着，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可思议。
难道，安嬷嬷当真是太子殿下的人？！
可如今是寿宁宫，人多嘴杂的。
念窈只敢将这个疑惑深深埋入心中，等日后有机会了再来问安嬷嬷。
“没要耽搁了。”
见念窈似乎已经听懂了她的意思，安嬷嬷将她一下扶了起来。
安嬷嬷看着念窈，美人便是落魄，也是极美的。
甚至周身的破碎感，叫她都生起了保护欲。
安嬷嬷思忖了片刻，将她头发扯散了些，就连脸颊旁都有了几缕碎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