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子淑唇轻启:“衣裳在床那边,自己穿上。”
月娘没抬头,只是轻轻的走过去,如同傀儡般,听着使唤,吕子淑说:“再难过,也要活着。”
月娘不懂,为何眼前的人这般说,吕子淑其实也不懂,自己为何要冒着身份暴露的风险,救了眼前这个女孩,她明明年岁不大,为何眼里都是哀怨,她便是被那哀怨迷了眼。可,如今这事态,又该如何,她没想好,只是让月娘别轻贱自己,月娘却还记得她那个眼神,月娘想:明明是你们在看不起我吧?
月娘回了怡香院,她无处可去,但带着吕子淑接济的银两,她过上了稍好一些的日子,鸨母看在钱的份上暂时没再为难她,后来,吕子淑派了人过来,让月娘做些琐碎的事,但就是不救她,不赎她,只是让她待在那里。
再后来,徐果来了,徐果让月娘看到了光,她和吕子淑不同,若说吕子淑的光是暗色的,那徐果便是暖色的,带着她的温润,带着她的善良,有一日,徐果在那靠着说着话,便睡着了,月娘走过去,摸着她的脸庞,那一日,她很想任性一次,可是,好难啊,她自己已经废了,她又如何让眼前这个,她唯一的光,也落入泥沼。
回忆淡去,眼前的吕子淑慢慢清晰,月娘的声线中有些哑意:“公子需要月娘做什么吗?”
吕子淑眯着眼看着她,没应,她这几日一直被禁足,好不容易到了时限,便听说了徐果的事,想到徐果,吕子淑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你这般被利用,也是心甘情愿?”
“公子,月娘这辈子,落过湖,在男人身下承欢过,我这身子,有哪里是不能被利用的?”
“我说过,你不要轻贱自己!”吕子淑紧紧扣着桌沿,指节的白骨在她的使力下清晰可见,她的手抖着,有些说不出的怒意。
月娘笑笑,“公子,徐公子和她朋友为月娘赎了身,让月娘不用再做那个真正轻贱自己的人……”月娘的调调里多了一些轻佻,心里却是想:“为何,您当时,不能给我?大抵,我这污秽之身,也配不上您为我赎身吧?”
“我那时候没想通透,我以为,你不会回这里,我以为,给了你钱,你便能过上好的。”
“公子可能不知,卖了身的女子,在外头,没人敢要,这里,是我唯一的归处。”
“那你现在不是自由了吗?”
“公子……”
“嗯?”
“那么多年,您一直没有再过来,为何如今,回来提这事?是因为徐公子吗?”
吕子淑站起身,踱步到月娘身前,“大抵,我感受到了与你一般的,身不由己……”
月娘往后退一步,“公子那般身份,便不要说笑了。”
吕子淑低头,声音哑哑的:“要不,你跟着我吧?”
“跟着您?公子说笑了。”
“你入宫陪我,我不是说笑。”
“公子,我,是,妓女,您清楚吗?我,是,妓女。”
“你是月娘。”
“月娘,这名,便是这怡香院的老鸨,给我取的名。”月娘站起身,退后两步,离吕子淑远一些,“月娘谢过公子……”轻轻一拜。
屋内一片寂静,便像是那日厢房,一个端坐在桌旁,另一个衣不遮体,如今,月娘穿上了那艳丽的衣裳,风吹过,滑过她的肌肤,那般的凉意,与当日不穿衣裳的感觉,又有何不同?
第34章 都是棋子
吕子淑是固执的,认识月娘那么久,她从未想去解救,对于她来说,那个站在湖畔带着绝望的月娘是迷人的,站在她面前轻解罗衣的月娘是诱惑的,可,她是吕国堂堂的公主,她只需要举手之劳,让这个迷人又诱惑的女子,弃了那轻生的念头,也便够了,没有后来。
可是眼前,大抵是看着吕野与徐果的情意绵绵,心里也有个种子落了地,再回头,脑海里又出来月娘的影子,她便这么任性的,从宫里偷跑了出来,三个月的禁足没让她有任何的忌惮,很长时间,她的生活中充斥着忌惮,她有她的顾虑,也便是那些顾虑,让她不愿真的救月娘,可是如今呢?她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人儿,穿着艳丽的衣裳,唇轻轻扬起,轻挑的笑容落在眼前。
“公子是不是瞧着宫中干净的女子久了,觉得腻了,对奴家这种,有了莫名的兴致?若是公子不弃,当然,也可以常来玩玩。”月娘没有走上前,只是声线中带着招人的气韵。
吕子淑站起身,“此次我过来,有些草率,我先走了。”说着直接便出了门,月娘瞧着她的背影,原本挺直的身子,不可见的松了一些,她轻轻的往前走了两步,回到原本的位置,坐下,屋门未关,一阵风从外头吹来,蜡烛摇曳,将整个屋子照得忽明忽暗,月娘放在桌上的手轻轻捏紧,其实刚才有一瞬间,她是想应的,做谁的棋子都只是棋子,这阵子与徐果的相处,让她的心积了一层厚厚的泥,生硬麻木,她也倦了,可是,若是答应了吕子淑,后头的路又是怎么样?她大抵,也是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