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聿声觉得自己大概中了蛊。
说不清。
到现在她心里还是很乱。
早上从沙发上起来,看到身上盖的被子, 也是周纾和昨天晚上给她盖上的。
听到身后有动静。
黎聿声意识开始逐渐清醒。
转过头正好看到周纾和胳膊肘撑着床面要起身。
赶紧趿着拖鞋跑过去。
“慢, 慢点, 疼。”
黎聿声不知道自己碰到她哪。
周纾和眉间轻轻蹙着, 脸色有些发白。
勉强从床上坐起来, 她抿了抿唇, 仰起头笑笑:“腰痛。”
“哦。”黎聿声后知后觉,想到痛经确实腰会痛, 自己还好, 但二十岁之后来例假也会腰痛, 想了想说:“我去给你冲红糖姜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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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没有开水, 黎聿声到走廊尽头的开水房打。
早上开水房里人也多。
黎聿声排队前面还有四个人。
后面两个女人在对话, 听对话内容应该是陪护家属。
其中一个说:“都摊上什么事啊,好端端的出事故, 本来在工地干的好好的,多少年没出过事,偏偏昨天一个不留神被钢管砸到,硬生生砸断两个肋骨。”
另一个深吸一口气,附和:“哎呦,两根,那得多疼!昨天送来的?”
“可不是,本来说害怕胸腔内出血,说什么影响肺功能,我也不懂,要送胸外科,后来拍片检查这些没事才给送来骨科这边,骨科就骨科吧,大半夜的说是麻醉过了,又是叫又是嚷的。”
另一个妇女接上:“叫也正常,疼啊。”
“可不是,那脸给白的,跟白墙似的,在病房嚎了一晚上。”边说还边用手比划着,后来叹口气:“唉,就是医药费愁啊,本来在工地干就累死累活挣点辛苦钱,一个月没两子儿,奖金全让那杀千刀的死胖子给克扣完了,这下又出了这档子事。”
“这得算工伤吧?让老板给报销啊!”
“报销个屁,当时劳动合同都没签,结果就那屁大点工程,干了四五个月没干完,上月工资还没结呢。”
“那就甘愿吃这亏,到政府告他们去啊,工地受的伤不得算他们的。”
“摊上这事就自认倒霉吧,人家老板说了,我家那口子工作结束后受的伤,所有费用自己承担,要不是昨天担心他,我昨天都杀到工厂去了,老板这会电话都打不通,政府以前又不是没去过,头年那个工程,也是拖欠工资,大过年的就那么两万块钱发不到手里。”
“工厂拖欠工资拖习惯了,尤其是那种包工程的,本来没什么文化学历,年纪又大了,签合同的时候根本不知道人家给你挖什么坑。”
“谁说不是呢,我家那个就吃了几回这种亏,还不长记性,每次叮嘱他眼贼一点,多留个心眼子,那货跟个二百五似的,被人骗了还嘿嘿冲人家笑呢,你说气不气人!上一年,他们包工程几个兄弟,又加上其他被拖欠工资的工人都跑政府门口去了,又是横幅,又是举牌,大夏天的在政府门口坐了几天,嘿!屁没要找,人家都不搭理他们,人倒黑了一个度。”
“政府不管?找人写状子啊!”
“请律师不要钱?那些律师黑心着呢……嗐,后来没办法,还是写了,官司拖了他妈大半年还排着呢,法院哪顾得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
两个妇女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
轮到黎聿声打水了,才停下来提醒她:“小姑娘快点哈,我家那个等不到我回去又该嚷了。”
黎聿声点头加快速度。
身后女人看她杯子里泡的红糖姜茶,低声给她说:“痛经吧,光喝这个不行。”
“衣服隔着热水袋敷一敷,等出院了中医那试试艾灸,管用。”女人过分热情。
黎聿声却把她说的话记下了。
打完水,盖好杯盖。
打算去楼下超市买个热水袋。
今天周六,学生不上课,医院倒是少见到学生,只有一两个结伴上兴趣班,补习班的。
超市离外科楼还有一段距离,空气很不错,是个晴天,黎聿声买好热水袋从超市出来,往回走。
“阿声?”
一个女声叫她。
黎聿声觉得这声音耳熟,回头,果然看到顾韵林那张狐狸似的脸,眼镜底下一双不太标准的桃花眼露出几分狡黠。
“你昨晚住医院?”顾韵林走进,有些不太确定的问。
“嗯。”黎聿声点头。
两人并排走,边走边聊。
顾韵林笑:“干嘛住这,我记得你小时候打针哭得要回去,说一辈子不来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