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狼吞虎咽的猖獗劲儿全没了,她嘴巴只张开一点,含住勺子, 用“抿”取代“吞”,不自觉地装起了乖巧斯文。
一套动作完毕, 她内心忍不住咆哮着嘲笑自己:迟绛!你违背了自己王国的美食条约!
说好要热情洋溢大口品尝,说好要心满意足摇头晃脑,怎么可以在闻笙面前扭扭捏捏。
这一幕若是叫祝羽捷瞧见,她一定会阴阳怪气模仿自己小口吸溜的动作,再贼兮兮地配音:“喔~闻笙喂的粥~就是不一样~是吧?小、酱、酱~”
迟绛光是想着就落了一身鸡皮疙瘩。
于是急忙摇摇脑袋,试图从闻笙手中抢夺勺子:“我好像不太习惯被人这样照顾诶,我也不是没有长手,不如还是我自己来吧……”
“还不习惯吗?”闻笙垂眸笑了笑,不肯松手。她牢牢捏着勺柄尾端,再次把勺子递到迟绛嘴边,沉声提醒:“不过,慢慢习惯就好。”
“迟绛,你只当是替小时候的自己享受照顾,安心吃饭,踏实睡觉,等一觉睡醒,病就好起来了。”
闻笙字里行间的绵绵情绪,实在叫迟绛感到陌生。
又强势,又温柔,再不像那个冷冰冰只会说反话的傲娇鬼。
如果这就是闻笙自诩的“阴暗面”,如果这就是版本迭代的闻笙2.0……那未免也太可爱了点!
迟绛大气也不敢喘,生怕眼前的闻笙只是梦里的幻象。
她咽下粥,坐起身摸摸闻笙额头,又凑上前打量闻笙五官:“闻笙,你和之前好不一样哦。”
“有吗?”闻笙又笑了笑。“笑了笑”这三个字,发生在她身上的频率似乎越来越高。
“有啊,你都不知道你之前有多讨厌。”迟绛大概真是烧糊涂了,盘腿坐起来,实话一股脑地倾倒出来,委屈巴巴控诉:“你上课故意打我的小报告,罚我抄写,抓我去操场跑步,抢我英语书。这些就算了,你还总是莫名其妙不理我,说什么「我不需要朋友」——哼,都是你!”
闻笙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笑意收了回去。这些控诉都没法抵赖,在毕业之前,她总是回避着迟绛,态度不自觉地忽冷忽热。“之前是我不好,我,”
“停停停,不是要你检讨。”迟绛捂住闻笙嘴巴,轻揉揉她脸颊:“我说的讨厌,不是真的讨厌。是欲罢不能的意思。是想说就算你很爱欺负人,眼神有时带寒气,我也还是忍不住喜欢你。”
闻笙自动屏蔽了后半句,揪住关键字不放:“你说我欺负你。”
“我绝不是这个意思!”迟绛发觉自己越描越黑了,举双手投降:“你怎么不把句子听全呢?我的意思是很喜欢被你欺负!”
“诶,也不对,我的意思是……”迟绛越着急越说不对,嘴巴总是比脑袋快,因而语无伦次。
闻笙则噙着笑意,有条不紊接话:“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满足你。”
欺负一个气急败坏的小蘑菇头,实在是有趣的事。
迟绛的脾气是一杯温水,即使惹急了,气得冒火,最多也只是咕嘟咕嘟冒出些细密的小气泡。
“但是我保证,以后不会再不小心惹你生气。”闻笙放下粥碗,认真担保。
闻笙对自己的情商有准确认知。她此前只是看起来薄情,但绝非不谙人情世故的木头。
相反的,她心思细腻,对人类观察细致,能轻易体会到对方微妙的情绪。
只要她肯花心思对待一段关系,就有充足能量确保关系的稳定运行。如果闻笙惹人生气,那准保是刻意为之。
“那万一,我变得特别爱生气呢?”迟绛借着自己头疼发热的机会,肆无忌惮地“胡搅蛮缠”起来:“比如我变得不讲道理,乱吃飞醋,心眼小小的,老远看见你和别人讲话就气得头顶冒烟……”
迟绛话说到一半,自己也觉得稍有不妥,“我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吃醋,我很大度的。”
“是吗?”闻笙不敢恭维。
迟绛好脾气是真的,性格温吞,笑容随和,走到哪里都有好人缘。
但要说起吃醋——光是“笙笙姐”这三个字,迟绛就酸溜溜地喊了小半个学期。
“说起来,钟芷可能过些天就要回来过暑假,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去机场接她?”
“不去。”迟绛下意识拒绝掉:“我和她又不熟,才不去耽误你们叙旧。对了,她和那个宋什么什么还在一起吗?”
闻笙不想拆穿她,就她方才讲话的语气来看,连标点符号都要变成醋溜丸子。
“听说才到美国不久就分开了,不过她现在断情绝爱,专注玩音乐了。”闻笙又舀起一勺粥,象征性吹了吹:“喏,再尝尝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