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这样开场,管榕的状态也松弛下来。她换了一副轻松的唱腔,半调侃的方式唱完了整首歌。
管榕有声乐基础,迟绛又练了很久的播音,两人的声音条件本可以惊艳全场,没想到居然笑闹着唱成了儿歌。
“再来一首!”台下人起哄,“不许划水,我们要听云平中学天后级live!”
“就是的,迟绛,你带头偷懒,把我们榕榕都教坏了!”
迟绛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抱着麦克风轻弯了弯身子,向众人缴械:“好吧好吧,随你们点歌。”
台底下,管榕的闺蜜举手,柔声提议:“酱酱,你会不会唱阿拉斯加海湾啊?你和榕榕的声线都好贴这首歌。”
“这个……”迟绛面露难色,有些迟疑地看着管榕。
这首歌的含义太明显,夜深人静刷题时,她经常挂着耳机循环这首歌,跟随着舒缓的节奏,偷偷地想念闻笙。
可是,一定要在今天唱这首歌吗?
“诶迟绛,我们问你敢不敢唱歌,你脸红什么嘛。”台下有眼尖的同学站起来笑她:“哇哇哇,越说越红,酱酱,该不会你真有喜欢的人吧?”
“才没有啊!”迟绛假意生气地跺脚,握紧麦克风,“唱就唱,一首歌而已。”
前奏又起。
管榕和迟绛对视着,轻轻点头打着节奏。
这次是管榕先开唱。她声音低柔磁性,把人带到雾气朦胧的环境里,仿佛在人心头浇上了一层水汽。
迟绛被她的情绪卷进去,头脑里又交替着浮现出许多片段。
生病时,闻笙提着一碗粥上门,那是她第一次知道拥抱会使人心跳错乱。
冬天,她盛一杯冰雪送给闻笙,闻笙替她暖手时,她才知道原来冷冰冰的人也可以手心滚烫。
可是却不能开口告诉闻笙,说出那句“我喜欢你”。
在无数次的试探失败后,迟绛总算认清事实:闻笙对情感是漠视的,她不仅仅是不喜欢自己,而且对人类世界都没有太大兴趣。
所以不得不说服自己,要慢慢冷却,要学会放弃。
迟绛唱得愈发投入,微闭着双目,没注意到闻笙何时起身出的门。
等到一曲终了,她睁开眼睛,才发现沙发上已经没了闻笙的身影。
台下人群在热烈地鼓掌,夸赞声不绝于耳。下一首歌的前奏已经开始播放,麦克风也转交到下一个人的手里。
“你看见闻笙了吗?”迟绛有些着急。
“没太注意,应该是去卫生间了吧。”管榕朝门口看了看。
但迟绛摇摇头,脸上的焦急不减:“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卫生间啊,她怎么会不知道我在唱给她听呢?”
说完便加紧脚步小跑出去,担心闻笙是身体不舒服。
管榕看着她的背影,摊开手掌,久久看着掌心的那一行字。
“算了吧。”她轻笑一下,吸吸鼻子。坐回沙发旁,仰头灌了一瓶啤酒,起身离开包房。
洗手间里,管榕按下两泵洗手液,反复冲洗,揉搓掉那句“我很喜欢你”。
让手心里的字迹褪色,只需要一分钟的时间。
让心里的暗恋褪色,又需要多久时间呢?
她想不懂,也不愿想。只是在后来的毕业礼物中,她把明信片上的“我很喜欢你”变成了“非常感谢你”。
没说出口的暗恋,到底是结束在了那年夏天。
回到包间时,她发现迟绛又被众人推到了麦克风前,蹦跳着举着右臂唱一曲欢乐的快歌。
再看闻笙,已经换到角落里,举杯轻啜着鸡尾酒,眼含笑意望着迟绛。
场内的氛围逐渐热烈起来,期间有好几波人表白,起哄声一浪接着一浪。
迟绛唱累了,坐回闻笙身边,看着牵手成功的同学,双手抱着后脑,感慨道:“年轻真好啊!”
闻笙嗓音淡淡:“怎样算年轻呢?”
“嗯……十八年前的一月十九号出生,应该就算年轻。”迟绛侧目看着闻笙,好笑地等待她的反应。
一月十九是闻笙的生日,她记得很清楚。
闻笙却岔开了话题,晃晃酒杯,轻声问迟绛:“暑假你有安排了吗?”
迟绛不顾她话题的生硬转折,笑着反问:“你要邀请我吗?如果是的话,我可以推掉其它安排。”
原以为闻笙还会继续回避,切换话题,说些无关痛痒的事。
但闻笙却一口气喝掉杯中的酒,“是有这个打算。”
早在高一那年,她们戴着耳机听同一首歌时,闻笙就设想过一场天马行空的公路旅行。
“不敢承认的部分,是想要告诉她耳机里旖旎声音的真实含义。告诉她星子闪烁的夜晚其实是首抒情诗,峰峦起伏的石块上,藤蔓邀请唇瓣相互纠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