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上的管子基本都拆了,只留下一根用来输液。
姜绮晗忽然觉得胸口闷闷,望向她的笑脸却如鲠在喉。
她脚步缓缓走过去,鞋底与地面接触踩着就像是软乎乎的棉花。
老爷子心里舒坦话就多,大概在姜绮晗没来之前就七七八八说了一通,惹得厉笑竹无奈苦笑。
她也不是完全没有意识,只是实在没有力气,睁不开眼,浑身疲惫让她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但身边发生了什么听到了什么,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印象。
“爸,耳朵疼,”厉笑竹扬着嘴角,抬起左手夸张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声调略低。
厉肃心情好,也被她一句话气笑了,佯装恼怒道:“嫌我啰嗦是吧?行,翅膀硬了,我走了,回头再出事别想着我再来帮你。”
厉笑竹把厉肃也是拿捏得死死地,知道他是开玩笑,没在意,轻笑着:“爸慢走。”
厉肃哼哼两声,拿手指虚空点了点她,随后被吕兴修陪着笑呵呵地出了病房。
屋里的人倒是有些自觉,老爷子出去了,她们也不好久留,老板刚醒也需要安静的环境。
周瑾看了看姜绮晗,无奈地叹了口气,就知道拦不住她回来,可现在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抬了抬手让房间里的人都先离开,留她俩独处。
厉笑竹一直笑眯眯的,等着人都走了,朝她招了招手。
那人本站得有些远,她做了动作,这才懂得走得近些。
头疼,身子疼,胳膊疼,腿疼,哪哪都疼,这浑身上下就每一处舒服的。
厉笑竹无意深呼吸一下,都觉得四肢百骸被拆散了似的,不由得逼着自己放松些,放缓呼吸的频率。
她哪儿受过这种罪,可比胃出血难过多了。
许多天没有喝水,嗓子很干,刚和厉肃说一句话就能感觉得到,兀自咳了两声,又牵动身上的伤口。
正呲牙裂嘴着,还没缓过劲,面前就递过来个水杯。
她怔了怔,本想接过,但被人一把按住手,且默默把水杯递到她嘴前,看样子是要喂她喝下的意思。
厉笑竹微愣,而后轻笑了下,仰头喝水间瞄了一眼姜绮晗。
那小孩面无表情,连个情绪上的波澜都没有,看不出是喜还是忧,但眉间的倦意和眼底的黑眼圈藏都藏不住,注意力全然集中在厉笑竹喝水的唇上。
厉笑竹又不是傻子,即便看不出来也能感受得到,况且老爷子在她耳边叭叭那一通也说了在她昏迷期间的不少事情。
“不生我气了?”厉笑竹喝了几口水就停了,嘴唇挪开些,示意自己喝得差不多了。说话时语气有些虚弱,但还是努力让自己的声调听起来轻松一些。
姜绮晗拿着杯子的手顿了下,视线挪开不去看她。
她向来爱在厉笑竹面前藏情绪,嘴上倔得很,但总是会从小动作里暴露很多内心。
厉笑竹没醒来时,姜绮晗还能不去多想,现在她就这么看着自己,那天她单方面发起的争吵像是一道坎,拦在她的面前。
姜绮晗抿着唇不说话,手上装模作样地鼓捣床头柜上摆放的物什。
女人侧头看着,即便不算上昏迷的这些天,她也一个星期没见到她了。
醒来时正巧护工阿姨在身边,大约是被姜绮晗交代过,让她在厉笑竹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给自己打电话时。拨通时正巧阿姨的手机开了外放,她一下就听出来是谁的声音。
女孩在那头的语气急迫中带着欣喜,情绪波动很大,厉笑竹听得都忍不住眼眶泛酸。
她睡了五天,她就陪了五天。
护工阿姨说起时都使劲夸她聪明懂事,说她心疼厉笑竹,什么事都想要亲力亲为。
想到这些,厉笑竹望向姜绮晗的眼神都软得一塌糊涂,声音轻柔又温和:“别忙着了,先坐下。”
姜绮晗听见,咬着唇,才低低地嗯了声,把一边的凳子拉过来老实坐在床边。
她姿势板板正正,生怕不小心动作太大会把厉笑竹碰到。
厉笑竹看在眼里,眸子里神情一如既往的柔和:“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
姜绮晗手指在牛仔裤的布料上揪着,上牙咬了咬下唇,又犹豫又纠结,最后还是摇头。
她不敢开口说话。
想到厉肃前些天说的那些,姜绮晗所有的话都堵在胸口,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有预感,张嘴的这个动作会是一个闸口,一旦按下开关,泪水必然决堤。
厉笑竹没有因为她的回答意外,眸子眯了眯,轻叹:“是吗?”
女人柔媚的眼盯着女孩儿像是看不够般,忽地轻轻笑笑,主动抬起那只尚且能用的左手探过去,指腹冰凉,贴上她暖热的颊侧,又觉指尖下的肌肤渐渐升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