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拼了命的要离开,离开顾卫东,离开W市,离开一切可能揭开伤疤的地方和人。带着母亲留给她的温暖的记忆,独自走以后的人生。
去美国之前,顾安之和顾卫东吃过一次饭,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顾卫东。顾卫东给了自己一个存折,说是办案给的奖励。原本想留着给她当嫁妆,但是考虑如果她决定留在美国,那这钱还不如早点给她。很牵强的理由,但是顾安之不想多说,事实上她觉得面对眼前的人,一个字都不想多说。给了就拿着,用不用自己决定。
顾安之坐在那里,思绪从顾卫东那转到元轩身上。从理智上说,能理解元轩为什么没跟自己说实话。她可能知道结果不太好,怕自己失望;也可能只是想为自己尽点心意。但是感性往往会牵制住理性,正如现在,由于元轩的参与,顾安之觉得心烦意乱。
那天元轩去见顾卫东,顾安之也是知道的。她左思右想,决定还是要打个电话。如果顾卫东为难元轩,哪怕有一点不配合,只要被她发现,她就会立即捅破这层窗户纸,让元轩回来。
无论顾卫东还能不能当警察,这些都不重要。顾安之对自己说。她只希望,元轩不要在这件事上插手太多,做好她自己的本职工作就可以,最好不要触及其他方面,否则,顾安之相信自己不会有任何耐心能和她沟通自己的家庭悲剧。
一阵烦躁袭来,顾安之关了电脑,起身去洗澡。
另一边,顾卫东和元轩依然坐在包厢里沉默着。顾卫东沉默了好久,终于开口:
“为什么接我的案子?”
“因为顾安之。”
元轩这么说的时候,低着头,并没有看他。
顾卫东的眉头皱了一下,
“你倒是直接。”
元轩顿了一下,抬起头,认真道:
“我想了很久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您。第一次见面时,您的态度就已经很明显了。在这种情况下,我想,留给我的机会并不多。与其假装不在乎,倒不如真实一点。况且,我并没有傻到想在你面前班门弄斧。不过,客观的说,我现在的身份,是您的律师。可以说,无论您多强大,最后,还是要由我来出面处理外面的那些事。所以我想提醒您,就算您再不喜欢我,在尘埃落定之前,我们都被绑在一起。”
顾卫东挑眉,
“那你觉得她知道你接了我的案子,会怎么样么?”
顾卫东似乎说了一个并不相干的话题。元轩愣了一下,不会很快就反应过来。她微笑道:
“您是把办案那套用在我身上了么?情况不利于你的时候,就从其他薄弱的地方去攻克。”
顾卫东挑眉,
“你自己也承认,那里薄弱是吧。”
元轩点头,
“我承认。毕竟,这个环节不仅对我,对您也是。”
顾卫东也笑了,
“律师的嘴皮子是厉害。”
“我可不是跟您耍嘴皮的愣头青。”
“不是么?”
“显然不是。”
顾卫东双手抱臂,眯起眼,
“你倒是自信。”
元轩坐正身体,
“您擅长分析,恰巧我也是。如果你的女儿不是顾安之,可能我们会配合的很好。”
顾卫东看着她,
“你在说服我,求同存异?”
元轩点头,
“是的。”
“想合作?”
“想。”
“可是刚才你还说有心理准备,我并不会帮你。”
“那确实是事实,但是我现在更想争取一下。”
“为什么?”
“因为我发现,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经验告诉我,和厉害的人打交道,最好是以合作的方式。”
“这句恭维,听起来很舒服。”
“您这么说,我就当您接受我的提议了。”
“如果我不接受呢?”
顾卫东挑眉问道。
“影响我们合作的最大因素,其实就是安之。我拿捏不好她知道这些之后的态度,同样,您也拿捏不好。所以,与其我们各自为政,不如合力将风险降到最低。当然,我这么说,并不是要和你一起‘对付’她,而是因为我担心自己分身乏术。不瞒您说,我怀疑,这件事背后,还会牵扯到一些人或者事。”
“你知道么,我最不想听到的,恰恰是这个。”
顾卫东道。
元轩不解,
“这难道不算是一个好消息么?”
顾卫东苦笑,
“对我,并不是。”
顾卫东看向窗外,好半晌才回神,眼里透着疲惫,
“我只想知道,凶手是不是真的出现了。”
元轩在听到这句话时,心里像被拧了一下。她突然有些理解,面前的这个中年男人,背负的心理压力可能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她看着他,白发、皱纹,和那双藏着痛苦的眼睛,一时间,无言以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