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哥儿已经与我说过,眼下朝廷右相一脉,武林盟众弟子与朝暮城的燕家皆是同盟。”黄鸽换了话茬,客套恭维道,“素闻纵夕刀闻行道乃是武林盟公认的大师兄,受盟中弟子敬仰爱戴,武林盟盟主之位不过一念之间罢了。”
闻行道:“不过人云亦云。”
“闻大侠又何必谦虚,那朝廷中的将军之位呢?”
黄鸽消息灵通,早知他身世来历。
闻行道默然。
一旁的方柳莞尔:“所谓武林盟主朝中重臣,大概不是闻大侠所愿。”
闻言,闻行道神色刹那温软,转瞬即逝。他抿口热茶,言语间斩钉截铁:“是,武林盟主,朝中重臣,从不是闻某所愿,但并不是不能做。”
“闻某来年会夺下盟主之位。”
闻行道所言,为一“会”字,可见武林盟主确实是他的一念之间,囊中之物。
黄鸽暗自打量,见他面容正气神情凛然,与传闻像又不像。思及此人经年布局,不仅立威于江湖武林,于朝廷兵部亦有人手,到底不能放下戒心。
大局为重,闻行道是局中不可替代之人。
然可为盟友,不见得可为友。
更何况闻行道的心思未想过遮掩,便是想装作看不见都不成。
偌大江湖,爱慕方柳之人不知凡几,说得上名号的说不上名号的,这些年黄鸽见也见过百余人不止。可她仍总疑心于那些武功高强,门派显赫者,譬如闻行道之类,是否人面兽心,暗地里意图不轨。
之所以如此,其实事出有因——那便是杜影齐。
黄鸽与方柳相识于微末,被方柳救下性命,更在杜影齐邪念暴露之前。只她那时一直忙于建立飞鸽盟事宜,连古苑镇也不多待,常年在江湖中行走,竟是事后才得到消息。
犹记得彼时杜影齐行事败露,灰溜溜回到杜家,被家中长辈按着道歉,发下不再离开岭西杜家的毒誓。徒留黄鸽满腹愤然无处宣泄,恨不得骑马甩鞭杀到岭西去,与那贼人不死不休。
方柳劝过她数次,这才暂且作罢。
前有一个黑心窝子的杜影齐,后又来一个甩不掉的别逢青。
年初春末,别逢青料峭风雨中跪在萧然山庄门外一事,竟也在江南一带传的沸沸扬扬。分明是厚颜无耻,不分场合手段地相追,却因医仙谷弟子的身份,被世人编得好似一个痴情不改的情郎,白白污了方柳的名声。
所以黄鸽瞧着,这盟主之位板上钉钉的闻行道,唯恐也有步前者后尘的意味。
想起别逢青,黄鸽话锋又是一转:“柳哥儿你可知,前些时日医仙谷有数名弟子离谷,此去路遥,消息方才送到这北地境内。”
方柳敛眸:“数名?”
闻行道峰眉一凌:“有别逢青?”
“是,别逢青与其几位师弟师妹。”黄鸽道,“医仙谷向来避世,下面几个名声不显,未在武林中走动过,也就未曾留下甚的名姓。这几人行走江湖或被当做籍籍无名之辈,飞鸽盟暂且还摸不清他们底细。”
日后便未必了。
言至此,黄鸽停顿片刻:“只别逢青有些名头,听说是往北地来了。”
怕是为寻方柳。
黄鸽不免忧心忡忡,她最提防心思不纯之人,尤其如别逢青这般,为人处世不见半点行事章程的。闻行道执杯的手指多用了一分力,捏得指节见白。
唯方柳面色如常,倒茶也行云流水赏心悦目:“我知晓了。”
黄鸽犹豫:“柳哥儿,你……”
她有心多加提醒,话至唇边还没脱口,便听门外依风轻轻叩门,道:“小庄主,护院传话说有人代主来访,站在街角迟迟不去。”
黄鸽心思一动:“何处来人?姓名几何?”
门外传来低声问询,片刻后依风又开口:“医仙谷,自称为医仙谷大弟子别逢青手下。那人送来一封亲笔信,护院令人留下信便可,那人却道需得看着交到小庄主手中才成。”
闻此,黄鸽不怒反笑:“说什么来什么,主子与手下一个脾性,竟让除夕糟了晦气。什么人都要登客至主人前,哪里还有休息的时日? ”
闻行道站起身:“我将人带离。”
“不必。”方柳悠然道,“告诉那人,或将信留下,或让他主人也不必来了。”
依风领命。
不久,便带回来一封信并几句话。
“小庄主,那人言道年底倏然降雪,已波及莺州一带,别逢青一行人按辔徐行,料想小庄主挂念莺州,这才教人先快马加鞭冒雪送信。”
方柳接信的手微顿:“莺州落雪?”
年底光景分明不错。
若是刻意快马加鞭,速度自然比打探消息快些,因此黄鸽也未来得及获取这个消息。若是情况属实,飞鸽盟怕要晚个一两日才能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