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那段时日,不过是一场阴差阳错的乌龙。眼下一切都回到正轨,早点忘了对我和殿下都好。”
“如果殿下还在气我的欺瞒,任意处置我就是。”
梁承骁撑在桌案上的手倏尔握紧了,沉沉盯了他一会儿,竟是笑了。
“你不知道?”他说,“那孤领兵去南郡平反时,冒着大雨替孤去向崔郢说情的又是哪个?”
“王爷这张嘴倒是能言善辩,当初在山阴时,还舍得对孤说几句甜言蜜语的好听话,如今白的都能颠倒成黑的了。”
两人靠得太近了,相隔不过几寸,稍一低头,呼吸都能交抵在一处。
自恢复记忆以后,萧元景再没和他有过这样的接触,隐约有几分不适应,略微往后靠了靠,维持着平和的表情,道:“我不是喜欢拖欠恩情的人,殿下在我失忆时多有照拂,我自然要投桃报李。崔老做过我几日的老师,我同他说几句不是难事,殿下言重了。”
他平静说:“听闻您已经了却心愿,将晋国上下收归一统。我该报答的也报完了,从此与殿下清清白白,恩怨两讫。”
“假使让您误会,那就是我的不是了。”
“……”梁承骁的神色逐渐黑沉下来,他压着燥气问,“你就这么急着和孤撇清干系吗?”
萧元景收在袖子里的指甲用力到快要嵌进掌心里去。
但他恍若察觉不出分毫痛感似的,反问梁承骁:“那殿下呢?”
“殿下得知我是越人的时候,不曾憎恨过我么?”
那些一直以来覆在他身上的温和假面仿佛在须臾间褪去了,他偏过头,没有看梁承骁,一字一句,声音冷淡清晰道:
“殿下是不是忘了,去年沂郡之役,是本王命人请来了黑苗的蛊师,令攻城的晋军死伤惨重。”
“今年年初时,殿下从临安回晋,是本王下令让巳部追杀使团,势要将你留在南越。”
“殿下率三十万精兵南下,侵占的是南越的国土,流离失所的是本王的子民。”
“……本王与殿下生来势难两容,殿下恨本王是应当。”
“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可说的了。”
……
他自以为这话已经称得上薄情狠心,换成任何一个人听了,估计都要心寒失望。
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
话音落下后,梁承骁沉默了许久,深深拧起了眉。
帐内一时陷入寂静,只能听见营外呼啸的风雪声。
黑暗里万物的界限都被模糊了,萧元景难以看清他的表情,只能尽力忽视胸中漫上的酸涩情绪,不让自己露出端倪。
梁承骁往后退了一些,给他留出透气的空间,过了半晌,才抱着手臂,冷不丁地开口:
“王爷这样问心无愧,为何不敢看孤的眼睛?”
萧元景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梁承骁就蓦然抓住了他的手腕,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把人往怀里一拽,轻车熟路地从他衣襟里摸出一把匕首。
“还有。”
他把那柄眼熟的红玉匕首在掌心抛玩了片刻,要笑不笑问。
“既然势难两容,你随身带着孤送你的匕首做什么?总不是用来睹物思人吧?”
“……”
眼见着逮了半天的狐狸又要闷头往雪里跳,太子殿下哂笑了一声,把那柄匕首掷在铺了绒毯的地上,不轻不重地一记响。
“孤想通了,这事实在没必要问你。”
他摇头说。
意识到他指的是什么以后,萧元景睁大了眼,刚要抵着他的胸膛推拒,就被制住双手,利索地按到了一边。
“……孤看过一会儿,你还说不说得出这些凉薄话。”
梁承骁握着他的下颌,不客气地俯身下去,做了从见面以来他最想做的那件事。
想不想,念不念的,有更加直截了当的求证方式。
不比他在这里虚度春宵,听小骗子胡言乱语要好。
【作者有话说】
太子殿下(大尾巴狼版):老婆爱不爱我,试一下就知道了
第66章 卿卿·你不想我吗
将近天明时分,风雪停了,不再有雪子与布帐摩擦的沙沙声响。
几日前,那名江城的匠人受召来军营的时候,曾捎来两盆玉堂春雪,说是越地名贵的梅花花种,献给梁承骁赏玩。
梁承骁当时听了,没说什么,只让纪闻带下去处置。
在军营里当值的亲卫都是粗人,动武在行,侍弄花草那是半点经验都没有的。纪统领潇潇洒洒做了甩手掌柜,其余人围着花盆犯了半天的难,觉得那梅朵皎白如覆了一层雪,零星缀在枝头,含着幽幽的冷香,好看是好看得紧,但也娇气得紧。
这样金贵的品种,搬到点了炭盆的营帐里肯定不行,搁在冰天雪地里又怕冻着,一群人最后思来想去,想着这既然是殿下的东西,干脆把花摆在了帅账中,又专门拨了一个兵,负责白日里把它搬出来见见太阳、吹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