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别的人看见。
她在他的身边,交集普通到了连勾人耐人寻味都谈不上,即使被人看见也理所当然地觉得是陆辞人好,帮个同学的忙而已。
于是就有人喊他,“陆辞,你帮我也搬一下啊,好重。”
陆辞应了声,低头看她时,眼底勾着几分没事找事的笑,“温雪宁,怎么办啊,帮你搬书惹上事儿了。”
她一时闷住了,不知道怎么接话。
她少有应付别人的调侃,认识陆辞以来,几乎所有的玩笑都是在他身上见识。
大概是她的沉闷老实,陆辞跟她说话也很少像跟别人说话那样放纵随意,大多时候都是收敛着,有事说事。
但也有没那么多耐心去收敛的时候。
于是这句调侃到了她面前。
她很努力地学着别人接他的话,“那……我给你想想办法?”
她学别人的开朗幽默也学得没什么滋味,语气温吞,说得仍像是真心实意,惹得陆辞嗤的一声低笑出来。
没几步就到了教室外,陆辞把她的书放下,朝着她笑:“行啊,那就请我吃顿饭?”
“……可能请不起。”
“怎么请不起,学校附近再贵能贵到哪儿去。”
她微低着头,老实说,“没什么钱。”
“花完了啊?”他说着就要去拿手机,但手机不在身上,“等会儿给你转点儿。”
她慌忙摆手,“没有没有,还有很多。”
“那怎么说没钱?”他放好了书就站起来。
高高的个子,即使他跟她说话时微低着头,看他也要变回仰视。
她抿了抿唇,开口仍然是一字一句的实诚,“我的钱都是你给的,用你的钱不能叫请你。”
闹哄哄的走廊。
好像有一瞬的寂静。
到处都是各班在搬书搬桌子的嘈杂,像是混迹在无能为力的人群。
这样的无能为力里,竟然听到他的喉咙间一丝很轻的笑。
很轻很轻。
如果云朵飘过晴朗的天际,大概就是这么轻。
“给你了就是你的,说了帮你就是帮你,你要这样跟我斤斤计较会让我很难办。”他说话仍然是笑着。尽管很浅,浅到感觉不到夏天的温度。
他从她的身边走过,进了教室。
教室里面,能听到他扬声问刚刚让他帮忙的人,“搬完了没?还需要我帮忙不?”
那人哀嚎着,“需要啊!快点来真的重死了!”
他不喜欢麻烦,也不喜欢牵扯。哪怕是他应得的。
她在很多次点开那个聊天次数寥寥无几的对话框,小心翼翼地点开他的头像,小心翼翼地看着几乎没有什么东西可以看的背景。
寂寥的夜空,暗淡的星体。
慢慢的,与很多个侧影重合。
去体育馆的那条路,他走在人群后面,缓慢的脚步,安静的影子。
所有人都觉得他非常喜欢篮球,可他说,还好,打发时间而已。
他的轮廓一半在浓重的夜色,另一半却在灯光照亮的光明里,他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眼角在笑,影子却在下坠。
橘色弥漫的楼梯,他回头的轮廓却安静,眼底是弥望的边界,让人不敢再近一步的宁静。
她在只言片语里东拼西凑般的了解着他。
东拼西凑般的,去捡起这些偶尔才会在她身边的陆辞。可还是对他很少了解,对他的了解,很少很少。
少到,和别人一样贫瘠。
能和他有交集,也随时能失去,他不在她能预料的轨迹里。
那年的夏天过去就升入高三,正式成为了即将高考的那一届,那个夏天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暑假。
也是最后一个能在这个教室里和他度过的夏天。
学校对高三抓得很紧,暑假有一半的时间在学校里度过,比别人提前一个月就返校上课。
通知下来时,哀嚎一片。
班主任在讲台上吼道:“暑假过完就要高三了,还想着放假放假,心思还在放假,一点紧迫感都没有,等高考完了有得是时间给你们玩。”
班主任吼起来凶神恶煞,教室里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她的余光偷偷看了一眼陆辞,他仍是那副有些懒怠的样子,低垂着眼,似乎没什么注意力在听,班主任的雷霆震怒,也向来很少能让他恐惧,偶尔有心情才会装装样子做个规矩的好学生。可他此时显然没这个心情。
放假班会开完,大家收拾东西回家放暑假,班主任走了,压抑的哀嚎才陆陆续续又灌满教室。
她还是住在学校里,所以东西也没怎么收拾,反正她也无处可去,即使放假也是每天都来教室学习。
放假前,陆辞给她又转了几万块钱。
他发的消息也言简意赅,“下学期。”
这次她连感激的话都没太纠缠,尽管很过意不去,但还是也言简意赅地只回了句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