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我活着一天,我一定会护你一天。但我怕我走了以后,你受不住这九重天上的风浪。”
......
直到现在,雷声阵阵之中,她还是能想起那个漆黑寂静的夜晚,路过人间的神明为她暂时驻足,在那个无名的乱葬岗之中轻声问了一句:
“你还想要活下去吗?”
“我想的,月魇。”温暄抬头,看向在漫天的魔气中几乎已经分辨不出的那个球体。此刻,她的眼睛中不再有任何泪水,只剩下了寸步不让的坚毅,“我想要你活下去。我想要我们都活下去!”
第二道雷没有任何预兆的劈了下去,却像是天道给出的某种启示,准确无误的劈在了冰雪神神印的中央。不断颤动的冰雪神印像是在那一瞬间找到了某种共鸣的频率,突然停止了颤动。
温暄的唇瓣轻轻动了一下,她的眼神在瞬间褪去了所有迷茫。那道天雷像是一个送到了面前的样本,毫无芥蒂的将天道的构造摊开在了她的眼前。她抬头面向月魇的方向,双手合十,如祈愿的少女般郑重的闭上了眼睛。
脚下的冰雪神印听话的重新开始了新一轮的扭曲,所有冰蓝色的花纹都集合在了神印的最中央,然后以温暄为中心飞速的旋转了起来。黑白因子自冰蓝色中脱身而出,属于冰雪神的力量不断分解着,将整个世界最顶层最本质的力量引了出来。
太极图成的那一瞬间,处在最中心的温暄猛然间感受到了一股微风。它带着这个世界最初时的蓬勃生命力,温柔又决绝的掠过了她的面庞。
那阵风自冰原之上吹过,带着寒冷极地特有的凛冽腾空而起,吹散了遮天蔽日的魔气,将早已处在对峙中的两人显现了出来。
天帝背对着温暄,她看不到他此刻的眼神之中蕴藏着多少疯狂,也不想知道他此刻会是如何丑态。
但尽管隔着这么远,月魇如星辰一般的眼睛,却清晰的倒映在了她的眼底。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睛之中没有世人想当然的刻板印象中魔族的邪性,更没有行至陌路的暴虐。她如曾经那些年在古堡等待她回家一般,沉默而温柔的看着她。
她一直在看着她。
现在......
一切都要结束了......
第三道天雷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劈开无数云朵,毁天灭地般的劈在了天帝的身上。天帝在同一时间终于停止了不断的吸收能量,带着自己所有的妄想和野心突破了那副血肉之躯的临界值。
像是慢动作回放一般,月魇轻轻的朝她笑了一下。她甚至来不及再为温暄留下只言片语,那副如馈赠般惊艳的面庞就彻底的消融在了耀眼的白光之中。
......
这里曾是风雪栖息的家园,暴风雪经年不断,剔透的冰层永恒般覆盖在每一寸土地之上。
这里曾是荒芜盘踞的处所,千百万年来不曾孕育出多样的生命。
这里曾是孤独滋生的乐土,河流凝固山川冻结,只有白色永恒的存在着。
可数千年的时光悄然飞逝,耀眼的太阳日复一日的升起,气温在未曾发觉的时光里悄然上升,蜿蜒的小溪逐渐在冰层之上叮叮咚咚的流淌,苔原植物在沉默中不断向着深处蔓延,飞鸟的声音回荡在旷远的冰原之上......
终于,平凡的炊烟点燃了这个满是沃土的平原。
温暄坐在天门边,随手吹散了三四朵云,目不转睛的看着脚下一片绿意的土地。替她将今天的闲杂事务都处理干净的乐皎皎自远处走了过来,然后很是熟门熟路的坐到了她身边。
她看着温暄专注的神情,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没忍住的开口道:
“阿暄,你要不还是回去一下吧?我瞧着人族已经要在南浦冰原建造城邦了,到时候古堡定是存不住的。”
温暄动也没动,只是快速的眨了一眼,缓解了眼球的干涩。
就在乐皎皎以为她不会开口之时,温暄毫无预兆的开口道:“不了。”
“嗯?”
温暄叹了口气,淡淡道:“她肯定希望人族能安居乐业,希望南浦焕发生机。我要是回去,一不小心又冻回去了怎么办?”
乐皎皎一听她这话立刻忍不住的笑了一下:“救命!我的上神你想什么呢?你多大的人了难不成不会控制自己的神力吗?照你这个说法九重天早被你冻得死死的了!”
“可是......”
温暄抿了抿唇,没把接下来的话说出来。
可是我是那样想念着曾经千里冰封的南浦,想念着寂静的夜晚里那幽蓝色的雪原,想念着寒风刮过脸颊时刀割般的疼痛。
想念着那个消失在冰原上的身影。
“阿暄,我可跟你说好多遍了!”见温暄又出了神,乐皎皎无奈的叹了口气,支起胳膊肘推了推她,“你要是再这么犹豫下去,月魇上神的东西就真的要被人族烧火取暖了!到时候你再后悔,可就半个子都得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