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愤怒委屈都堵在胸口。
那些钱怎么来的?多好笑啊,全世界都可以质疑那些钱的来历,可你凭什么!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们,我需要把自己逼到这个地步吗?一放学就去打工,变着花样用各种途径赚钱,没有假期,没有自己的时间,更没有朋友,被别人欺负只能忍着,他们再怎么样回家还能向父母撒娇,我呢?我自始至终都是一个人!
所以我得小心翼翼顾虑着所有人的脸色。从来没有一刻真正安心过,闭上眼就担心会不会有人拎着汽油冲进屋子来,会不会有人满身酒气地揪着头发骂我,会不会有人对我做出什么事……
拜托了,谁来救救我……
那个时候她无数次在心里幻想,有一天爸爸会西装革履,开着豪车到她身边,对她说:“对不起,爸爸来迟了。”然后把所有欺负过她的人都教训一顿,妈妈也会变回以前那样,不再酗酒。一切都会变回从前的样子。
可是没有!没有任何人来救她!她逐渐明白,被拯救这种不切实际的事只会发生在电视上,现实生活是很残酷的。
在她人生最艰难的那段时间里,是她自己硬生生的把自己从泥潭里拉出来的。
没事的,她对于人性的阴暗早有预料。她已经足够成熟了,安东国的所作所为根本伤害不到她。
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好希望整个脑子里只剩下这一种声音,好想逃离他们,好想好想……
“哔哔”
世界安静了几秒……连带着自己的心跳。
安宁下意识用手挡住光亮,眯着眼睛。
“找死啊你!”司机摇下车窗,破口大骂。
安宁没说话盯着他。
空洞的眼神像是提线木偶,看得他脊背发凉,气焰无端就少了几分。恨恨的吐了口唾沫,“妈的,遇上个疯女人。”摇下车窗骂骂咧咧的开走。
围观的人群交头接耳,在一旁指指点点。
周围似乎很吵,但她一个字也听不清,嗡嗡的,像有无数苍蝇在脑海盘旋。
像是顺着本能般,她拿出手机拨打出去,电话很快接通。
她嘴唇动了动,声音沙哑:“染染……”
夜压的很低,路灯打破了黑暗。
十字路口经过的车辆速度很快,风不断打在安宁身上。入冬之后日夜温差变大,此刻她的手已经冻得没有温度了。
她像是一座沉默的冰雕,木然的盯着前方。
忽然她眼睛被什么一晃,下意识看了一眼。
是刚才摆摊的阿姨。她坐在摩托车后座,开车的中年男人大概是她老公。摩托车前面挂了挡风被,她右手提着个大包,应该是没卖完的首饰,另一支手抱着男人。
她把脸埋在男人背后,寒风沿着男人被分割。
车子随着轰鸣声消失在夜幕里。
有人接她,真好啊。
街上的人行色匆匆,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该回哪里。白天在生活上受到的荼毒,夜晚回到家可以短暂忘记。
白天她是被所有人羡慕注视的校花,但到了晚上就无人在意了。管你什么校花,现在是我回家吃饭的时间。管你成绩多好,对我父母来说还不是个无关紧要的名字。就算我在学校默默无闻,没人在意又怎么样呢?反正回到家依然会有人宠着我。
文学上把家称为港湾。
安宁觉得自己就像孤独的小舟,在茫茫海面漫无目的地漂泊。
在一片黑幕中,银白的雪轻盈的飘落,像是漫天的蒲公英纷纷扬扬落下。
她伸出僵硬的手,有些自嘲。今年的雪居然下的这么早,真是什么倒霉事都能被她遇上。
不远处传来急刹的声音,安宁顺着声响望去。
“安宁!”
初染从车上冲出来,朝着安宁奔跑而来。
橘黄路灯下雪花飞舞,初染在路灯下拉出长长的影子,像是一阵风袭来。
短短几秒在安宁脑海里被定格、延长。初染跑得很快,就像是跑过了漫长的时光才终于出现在她面前。双手搭在她肩上说:“你没事吧?”
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好像也不是这么糟。
她明早可以在校门口买个烤红薯和初染一人一半,在积满雪的操场上用扫把画一个爱心,在窗户起雾的时候她会写下初染的名字。等以后下大雪她们还可以打雪仗堆雪人。
还有很多值得期待的事。
接到电话后初染让司机开的可以说是一路火花带闪电的飚过来,现在看来还是迟了。
初染焦急的问道:“安宁,你怎么了啊,告诉我出什么事了?”
安宁把头抵在初染胸口,喃喃道:“带我走吧。”
第49章
初染一推开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的莫婉芳, 她缓缓向杯中倒入一壶茶,眼皮一抬柔声道:“回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