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淳懿垂眼看着手里的剑,“既然小裴大人如此防备本侯,陛下也不信任,那就没办法了。”
话罢,提剑暴起,直指明德帝。
“护驾!”常谨的尖叫声再拔高几个度。
顺喜和何萍一左一右,一起把皇帝往御座后面拖。
“忠义侯你是在谋反!”崔连壁和裴明悯同时上前一步,挡住皇帝身形。
眼看利剑刺来,裴明悯将崔连壁往后一拽,挺身而出。
电光石火之间,一枚铁球自御座后方一侧隔门袭出,“当”的一声,打歪了嬴淳懿的剑。
崔连壁赶紧拉着裴明悯随皇帝一起后退。
嬴淳懿侧眸,只见王正玄身后,一个着黑甲的人影跃上御座,抡刀劈向自己。
他当即提剑相迎。
王正玄以为他要杀自己,骇得肝胆俱裂,转身就跑。结果迎面又是一把夺命刀,他猝不及防躲避不及,幸而大刀及时偏向了另一边。可他还未松口气,一柄长剑便从他胸口穿出。
他不敢置信地试图低头去看,剑刃先一步被拔出。
因王大人拿命一打岔,没能交上手的两人各自退开,重新寻找时机。
嬴淳懿甩去剑上血珠,注视着阻止自己的人,竟笑了一声,“桓统领。”
应该被运到城外的桓云阶戴盔被甲,手握禁军制刀,讷言半晌,终是叹道:“殿下,得罪了。”
嬴淳懿面色不改,散播消息的长史没有回路,秦广仪没有如约赶到,他就知道今晚是九死一生。
桓云阶打了个呼哨,两边隔门后涌出至少三十名禁军,将御座层层围住。
崔连壁和顺喜扶着皇帝站起来,走到桓云阶身边。
“陛下。”桓云阶抱拳行礼。
明德帝没有理会他,锐利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退到大殿中央的嬴淳懿,布满汗渍的脸上阴如雨云。
“为什么这么沉不住气?”
为什么要赌这一场?
今行疾驰到应天门前,看到甲胄浴血的禁军从门里走出,分成两列继续戍卫皇城,就知晓结果已定。
“天啊,这么惨烈……”周碾看到城门洞里遍地尸体,禁军四散打扫,喃喃道:“为什么要自己人打自己人啊?”
打赢了就有那么好吗?他想不明白,去看自家世子。
“你就在这里等我。”今行只留给他一句话,便打马走到禁军跟前,亮明身份,问:“你们桓统领在哪里?”
守门的禁军不知,禀告上头之后,神武左卫的指挥使过来见他,“世子,我们统领护卫在陛下身边。您放心,陛下很安全。”
今行闭了闭眼,抬腿下马,牵动伤口崩裂也毫无所觉,“带我进宫。”
指挥使没有拒绝,不过,“您这把弓?”
今行:“陛下所赐,你让人帮我拿着也行。”
“原来是御赐之物,失敬。”指挥使没有接,“下官正好也要去向统领和陛下汇报战况,您请。”
两人一道走进应天门,今行目不斜视,但挡不住浓厚的血腥之气窜入鼻腔和胸腔。
越往里血腥越重,一步一步,犹如沦陷血海。
他心中百般情绪翻腾,夹杂的一点后悔却清晰无比。
“早知今日会败得这么潦草,我应该更早一些策划动手。对,关于时机这一点,是我判断失误。”
嬴淳懿如此回答皇帝的质问。
“你就不能再隐忍些时候?”明德帝脸上闪过心痛,“如此急躁莽撞,如何能当大任?”
若是再忍忍——
“陛下,您是想说,我再忍忍,忍到您驾崩,或许您就会传位于我?”嬴淳懿将他心中所想公之于众,然后大笑道:“这些话,拿去敷衍你的臣子们就够了,不必再用来拿捏我。”
明德帝:“你就如此不信任朕?”
嬴淳懿:“您又何曾信过我。不如这么问,陛下,您信过谁啊?秦毓章,裴孟檀,还是现在站在你身边的崔相爷、桓统领?”
“住口!”明德帝大怒。
“陛下息怒,小心伤……”顺喜冒死小声劝道。
明德帝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自己受伤的臂膀,以此稳住身形,阖眼道:“你自己居心剖测,反而揣测朕不怀好意,甚至不惜勾结外邦,来行刺于朕。”
嬴淳懿听得发笑,干脆全认了:“是我勾结又如何?”
明德帝缓缓摇头,神情语气尽是失望之色,“你生父卑贱,母亲早逝,朕视你如亲子,你就这么回报于朕。”
“我娘怎么死的,你不清楚吗?”嬴淳懿遽然暴怒,眼眸充血,握剑的手背青筋暴涨。
列成人墙的禁军纷纷持矛向他进一步,以示威慑。
明德帝喉头一甜,脸皮抽了几抽,咬紧牙关硬做了两个吞咽的动作,“朕知道你记恨此事,但你想要朕怎样?你忤逆太后,朕是斥责过你,但哪一次当真惩罚过你?你不愿和我们待在同一片屋檐下,要早早出宫,逾用你娘的府邸,朕难道没有应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