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州歌头(1052)

一炷香过后,江与疏约摸是说完了大坝上的事,出来叫他,将他带进直房。

房中只有一名面容清癯的官员坐在书桌后,杨语咸不需提点,便上前行礼:“草民杨语咸,见过莫府台。”

莫弃争仔细打量他一刻,问:“稷州的重明湖案,本官也听说过,跟你可有干系?”

“草民是当初的犯官之一,被判流放至秦甘。多亏小贺大人相携,才能将功抵罪,重归自由。”杨语咸直言道。

他没有回避那些经历,平铺直叙犹如在说旁人。

莫弃争因此高看杨语咸一眼,“免礼吧。江主事跟我说了,是贺今行让你来的。他让你来做说客,恐怕是为了本官弹劾许轻名的事吧?”

江与疏没有提前过问事由,此刻听得莫名心惊,怕隔墙有耳,便走到门边注意门外的动静。

“是。”杨语咸点头,在莫弃争眉头刚刚皱起时,立刻接着说:“但小贺大人只想向莫大人确认一件事,您是否将劾本送去了通政司?

后者还没有收到宫中回音,听此一问,眉心的褶皱更深,“参劾官员自然要送御史台,我怎么可能送去通政司?”

“事实上,不止御史台收到了您的劾本,通政司也收到了。”杨语咸拿出一封信,“这是小贺大人亲笔,具体情况,大人一看便知。”

莫弃争意识到果然出了问题,一言不发地接过信拆开,却没急着看,而是起身从背后书架上找出几卷当年清田的旧稿。

两相比对,笔迹一致,行文熟悉,确是故人来。

杨语咸见他确认过真伪,就继续道:“小贺大人知道您与许大人不和,但也知道这种不和源于政见分歧,而非您存心偏见。他不便单方面地说和,所以不会干涉您的弹劾之举。只是江南试点改制伊始,难免动荡,事端频发……”

那封信里也是这个意思,对弹劾只略提一二,反而花了大量的篇幅解释新制内容,以及朝廷在此时革新的目的。

“若您也认可改制有利于民生,还望您坐镇淮州尽力护持,让它能顺利推行下去。”杨语咸缓了缓嗓子,展臂叠掌,“鄙人在来的路上对淮州民情有所体会,看得出莫大人确以百姓福祉为己任,也相信您看得清改制之利害,绝不会拒绝这个请求。故在下冒昧一句,淮州改制,就拜托您了。”

说罢,长揖不起。

莫弃争道:“贺今行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才能说服我。但你不必给本官戴高帽子,本官不吃这一套。”

“在下绝无虚言。”杨语咸直起身,看着对方说:“小贺大人的心愿就是在下的心愿,为己身己愿能够达成,自然要用真心。”

莫弃争不再推脱,只道:“新制的条例我都已经研读过,粗看是好的。但是不是真的好,要施行下去,让百姓们来说。”

杨语咸再次作揖,以表谢意与敬意,随即出言告退。

莫弃争却没有允准,安静半晌,叹道:“实话告诉你们罢。我写弹劾的时候,也十分犹豫该在何时上表,因此写好之后没有即时送出,就收在桌屉里。几日后我打算再修改一番,那本稿子却不见了,怎么找都没找到。我怕有人借机生事,便重写一封立刻上奏,却没想到另一本被人同时送到了通政司。”

此举除了针对执掌通政司且同时主持改制的贺今行,想不出其他的用处。但贺今行没有在信中提及当时的惊险,他在这里对着杨语咸,也不会多说自己如何感到抱歉。

他说:“我上表弹劾许轻名,虽是情急之举,但也是我这三年来一直都想做的事,绝无偃旗息鼓的可能。至于另一本草稿的事,我会上书请求陛见,在御前说个清楚。不论是谁假借本官名义,试图欺君罔上构陷同僚,本官都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将其绳之以法。”

他在淮州任职三年,也到了可以进京述职的时候。

杨语咸点点头:“在下会将您说的这些如实转告小贺大人。”接着上前两步,低声道:“在下于外间等候时,总觉有人窥伺,但不知是哪个衙役。”

莫弃争并不意外,亦颔首道:“见笑了,本官会尽快处理。”

话尽,杨语咸拱手致意,江与疏也上前行礼,一齐告退。

出了府衙,径自去约定好的某家客栈,贺长期二人就在大堂等他们。

刚坐下,牧野镰就笑:“你们屁股后头好像有条尾巴啊?”

他说罢起身要走,杨语咸赶忙叮嘱:“别多生事。”

“放心,打不死人。”牧野镰嘴巴没张开,含糊着吊儿郎当地出去了。

等他回来的期间,贺长期叫伙计过来点好菜。大堂里人多眼杂不适合说事,三个人就一边等一边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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