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焕生并非不清楚这些,他不曾主动攀附过金佑这个人,这人不爱铤而走险的生意,不做一掷千金的豪赌,不喜欢冒险,太过于实干和保守。若非必要经商,他兴许更能成为一名巧匠,耐得住性子。
裴焕生顺着金喜的目光看了许久,金喜回过头来见他还有些出神,不由出声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我猜是我爹的意思。他不止一次念叨你那桃树长得还不错,看样子八百棵桃树基本上都能存活下来。听说啊他总要跟哥哥念你的好,几乎要把我们几个贬得一无是处。”金喜苦笑道,他不是很在意这些,但若是代入金佑的视角,这又实在是太难过了。
在自己爹面前,总被说比不上一个外姓人。自从那年金盛的事情之后,金辉就赞许过裴焕生许多次,虽然明面上没有往来,但金喜知道自己有很多铺子资源都沾了裴焕生的光,被他爹暗暗照料过。
裴焕生跟着赔笑了一下:“等会我去跟汪老板道喜,再和金公子谈谈吧。”
人生得意之事不过二三,新婚算得上是一件。今日的汪鸿之眉目带笑、意气风发。金喜说他很难得见汪鸿之这样,他像这个世界上最快乐的人。
裴焕生笑了笑,没说话,倒满了酒朝着汪鸿之走过去,两个人浅谈了两句,碰杯喝了酒。
裴焕生准备要走,被汪鸿之拉住,和他小声咬耳朵:“听说金佑要找你。”
裴焕生眉头一跳:“等会去见他。”
“估摸着是要和你谈生意。”汪鸿之笑得意味深长,“他也算是开窍了。”
汪鸿之可以这样评论金佑,但是裴焕生可不敢,他只是轻轻笑了笑,没搭话。
汪鸿之斜睨了远处一眼,和金佑对上了眼神,金佑端坐在人群中浅浅笑着,冲他点了点头。汪鸿之和裴焕生拉远了距离,举起酒杯,朝他抬手隔着空气敬了一下。
金佑一手端起酒杯,一手虚掩着喝下。
裴焕生退离了这场波涛暗涌的交谈中,和金佑一起提前离场了。
两个人并肩走在小花园里,人少清静。
金佑说话做事也不爱绕弯:“我想你应当知道我找你要谈些什么了。”
“嗯。请讲。”
“家父看你桃树养得还不错,觉得是一笔可行的买卖,不过被汪家分了利,再来掺和一脚好像不太成样。不过如今金汪两家成了亲家,似乎也不是不能掺这一脚。”
他说话太过于直白,以至于裴焕生都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回答他。
裴焕生斟酌过后,小心翼翼道:“这似乎应该是两家的事吧。若是汪老板和金娘子谈好了,又有何不可呢?”
金佑轻轻笑了一下:“汪鸿之怎么会不同意呢?”
裴焕生愣了一下,想明白了,如今汪鸿之刚刚新婚,不可能和金迎因为这件事情闹不愉快。再说二人琴瑟和鸣,金迎哪怕是将利全要走了,汪鸿之估计都会拱手相让。
既然如此,问题就出在自己身上。
昔日他和汪鸿之五五分成,如今金家插上这一脚,和汪家一起吃这五分利自然是不够的。
裴焕生眯起眼睛,这是把算盘打自己头上了。
裴焕生正了神色,语气一变:“金公子是直爽人,我也不弯弯绕绕。在商言商,昔日我和汪老板谈成了买卖,他投钱得利。若是这盘要再生变,利要重新划分,恐是难事。”
金佑没想到他会这样说,这件事情是他们不占理,但一切应该是可以商议的,而不是要说得这么直白。
“投钱得利,这是自然的事情。金家投钱入局,重新分盘,你觉得呢?”
“如今局势差不多已定,待树结果,和当初已经大不一样。是否有些不妥呢?”
“汪鸿之若是投一分钱得一分利,金家两分钱得一分利。”
新人入局搅局,让原本平静的局势又掀起了波澜。新婚夜的晚上并非是谈论这种事情的恰当时机,但合作的意愿已经达成,金佑今日叫裴焕生来商谈的目的也只是这个。等过段时间,三家再一起商议如何分盘。
裴焕生和金佑离开花园,往宴会这边走来。
裴焕生刚走进来,金喜就迎上来,凑到他跟前。金佑绕开二人入席,端方有度,瞬间和周围人谈笑风生。
裴焕生站在原地没再往前走了,而是瞪了金喜一眼:“你早知道他要和我谈什么吧。”
金喜憨憨一笑,不好意思道:“对……爹和哥哥说过很多次。先前怕你和汪家都不同意,如今婚事已成,汪家那边不可能抹面子,而你这边同意的话,就可以进一步商议了。”
他偷偷瞄了一眼远处的金佑,金佑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朝着他微微一笑,歪了下脑袋举起酒杯,自然而然地掩面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