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来也不会考虑我,不相信我,不在意我,你只在乎关乎你自己的切身利益。”
殷无秽字字伤心,句句泣血,他眼眶早已经湿润,仰了一下头竭力忍住眼中泪意。
“……”容诀无言以对,只能听他继续说。
这还远远不止,殷无秽深呼了一口气,伤心看他。容诀身受重伤,他难道就不心疼吗?伤在容诀身,疼的也是他的心。
他的压力比谁都要大,那段时日他每天睡眠时间不超过一个时辰,夙夜不停地寻找证据,只为了尽快扳倒那群结党营私的官员,为容诀正名,放他出来。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好不容易做到,却听人禀报说容诀死了,眼睁睁地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
殷无秽觉得他整个世界都崩塌了,他人都快要疯掉。
可即使如此,他也还是不敢倒下,怕容诀真的出事,又怕他来不及赶去救他。
他不要命地赶去见他,可是看到的却是一具已经烧焦的尸体,没有任何迹象能够证明容诀逃生。
殷无秽的内心顷刻四分五裂,心如死灰,整个人摇摇欲坠,锥心痛骨。
可是这些痛苦,他所承受的一切都不在容诀的考虑范围内,他就那么淡然轻松地、无牵无挂地一走了之。
那他呢,死别之痛,生离之痛,锥心之痛,一日之内全受了个遍,容诀有想过吗?他在意过吗?他会想不到吗?
可他还是毅然决然地选择离开,把他扔下。
一开始想走的人是他,可是真走的那个却成了容诀。
殷无秽一点也不喜欢华丽冰冷的高殿,他喜欢的,从来都是温热美好的容诀,可是容诀抛弃了他。
殷无秽的泪水源源不断涌出来:“你知道我这一年是怎么过的吗?自你走后,朝堂行政也随之崩溃,战争四起,我白天处理永远也处理不完的政事,夜里就寝连做梦都是你。怕你在外面过的不好,怕真的永远也找不到你,更怕你在哪个被攻占了城池的州郡,受伤甚至是——”
那个字殷无秽不愿提。
他深深闭了一下眼睛,忍住哽咽,声泪俱下地控诉:“我连睡都睡不着,皇宫里你住过的地方,走过的路我都去过,可是,怎么也找不到你的影子。你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吗?”
“还得意,你就这样想我。”
“你知不知道,在我认出你的第一眼时脑中在想什么?我要把你抓回来,囚在我身边,等战争结束,我就把你锁在我的寝殿里,让你哪里都不能去,永远都只能留在我身边。”
“可是,当你主动出现在我面前,我还是……怕惊了你,怕你又跑,不敢真的那样对你,只能小心翼翼地照顾着,哄慰着,你什么都不知道,你还这么想我……”
听到殷无秽如有实质的控诉,容诀已经彻底呆在了原地。
他是真的不知道殷无秽会过得这么痛苦。他以为,他离开是对彼此都好的选择。
是他低估了殷无秽对他的在意。殷无秽说的那些,他确实是,没有考虑到。
“陛下……”容诀看着委屈极了也伤心极了的殷无秽,心里不由动容,忍不住放软了语气,朝他走近。
刹那间他就被殷无秽眼疾手快地抱入了怀里:“你还质问我,你还要跑,你还要闹,你怎么可以这么过分,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容诀被殷无秽抱得极紧,身体严丝合缝地贴着他的胸膛,清晰听见他急促的心跳声,容诀开始感觉到问题变得棘手了。
“没有。咱家没想要走,战争还没结束,咱家的事情也还没有做完。”
“所以你还是要走,还是要再次抛下我,你不准走,我不让你走……”殷无秽埋首在他敏感的颈窝处,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滚。
容诀被激地身体一阵颤栗,却顾不上,只能先哄眼泪决堤的殷无秽。
手撑在中间,想推开他,“当然不是。只要陛下不再僭越,咱家自然不会离开。”
殷无秽抱着他的手一僵,连眼泪都止住了。
少顷,殷无秽眨了一下眼,睫毛上挂着的泪珠掉下来,刚被容诀推出了一条缝的距离再次被他密密实实地抱紧回来。
“对不起,阿诀,我不是故意的,是你也想要,缠着我,所以——”
“别说了。”容诀一把捂住他的嘴,想用力推开他。可殷无秽胸口还有伤,好不容易结了痂,容诀不想给他推裂开。
“罢了。”容诀叹了一口气。
他和殷无秽之间,孰是孰非,早已计较不清楚,乱成一团。
殷无秽变成这样,说到底也有他教养不力之过,容诀其实也做不到真的去责怪他,恨他。
只能说,这都是命。
在那长久的拥抱之后,容诀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原本好不容易占据的上风荡然无存。其次,他说的话殷无秽也并没有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