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孩不死心地说完最后一句,彻底缩成了个鹌鹑。
容诀唇角不禁提了一下,无声轻笑,到底没有训斥殷无秽。
不过,礼法不能僭越,细节更不能忽视。尤其是殷无秽这次的所作所为,虽然被他及时发现,但风险太大了,一旦被人察觉,后果——
容诀唇角压平,凝视着小孩乌黑的发顶,道:“以后,不可随意再来凌虚阁找咱家。另外,咱家会安排人教导你学习,每学习一个阶段,方可过来向咱家汇报一次。”
小孩闻言,呼吸都停了,睁大眼睛直愣愣看他,不可置信容诀竟然会如此安排。
他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眸,试图唤醒容诀为数不多的心软。然而容诀十分了解小孩地先一步道,“殿下如果不学习,不韬光养晦,你永远都不可能有宫殿,永远都只能像今天这样,求助无门,想见咱家却做不到。”
小孩哑声了,因为不能找容诀而撅着嘴,但到底答应了。
容诀说完,身子乏了,叫小豆子拿了些吃食,等小殷无秽吃完饭就歇下了,小孩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依依不舍地去准备自己的学习事宜。
人走后,容诀倏地睁开眼。
身体乏累,大脑却格外清醒。今日是皇帝第一次拿尚未净身一事来敲打他,往后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无数次,这实在是个隐患。
而且,殷无秽的突然到来加深了容诀对未来的忧虑。
“我长大了才不会这样对哥哥,我会给哥哥住最好的宫殿,什么都听哥哥的。”
或许是被这句话触动了,也或许是在那个时候容诀就埋下了今日一切的种子。
殷无秽同他亲近,背刺皇帝这不过是一件小事,只要他再推殷无秽一把,或许,他的未来也会改变轨迹,有所不同。不再仅是皇帝手中的一把刀,他在殷无秽这里,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思绪猛地急刹——
容诀在很多年以前就做下了那个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决定。
即亲手抹除皇帝要挟他的隐患。
年纪越大,净身也就越危险,皇帝起初是一时兴起,之后是别有用心,他已经习惯于拿捏掌控人了,未来还会发生更多变数。
那么,容诀就亲手斩断这一错误,拨乱反正。
正好,他被皇帝重罚,短期内没有任务接手,时间上完全可行,只要捱过那生死的一关。
容诀闭上眼,亲自准备好了净身的工具。
一把锋利的弯刀,一坛消毒用的酒,蜡烛,崭新的布巾,水盆,烧好的热水,还有凝血止痛的药物。
点燃的烛台前,容诀亲手拿起消过毒的刀,利落而精准地——
“啊!!!”
这种自宫的疼痛可想而知,亲手斩下的瞬间,容诀手抖地险些连刀都握不住,整个人轰地倒下,痛苦地蜷缩在地。
顷刻之间,人就疼得没了意识,眼前一片漆黑。
一如现在自尊被撕碎,痛苦地蜷缩在草榻上的场景。
容诀眼前一阵阵地发黑,只觉当初的自己实在太过天真,殷无秽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是他误判,导致多年以后的回旋镖终是扎到了自己身上。
·
翌日一早,容诀短暂地清醒了过来。
这几日身体的异样以及昨晚过于反常的反应,他再迟钝也明白过来自己是被人下药了。
他自东厂长成,各种阴的、毒的药都试过不少,导致身体对药性有一定的耐抗和钝性,药性发挥地很慢,且通常是在夜间,白日勉强能够忍耐地住。按照这个药的发作频率,今天晚上应该是最盛的时候。
容诀不能保证自己那时还能保持清醒,但想也知道下药人的意图。
所以,在此之前,必须得先解决他们。
容诀在诏狱里没有任何能和外界联通的手段,当然,即便有,现在还听不听使唤也不一定了。
不过,除掉几个无足轻重、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容诀还用不着使手段。
因此,在狱守矜矜业业过来给他送饭时容诀就注意到了。
许是因为昨晚殷无秽的突然前来,导致这些人对待他的态度都变得谨慎。正合容诀心意,容诀恰如其分地喊住来人。
“什么事?”狱守有些不耐,却也不敢真的敷衍他。
容诀道:“没什么要紧事,就是之前给咱家送药的那几个人,昨晚陛下特意来问。这种时候,咱家和什么人接触,任何情报陛下都很在意,这是你们镇抚司安排的吗?可不干咱家的事,咱家当然要摘个清楚。”
闻言,狱守眼神飘忽了几下。
那几个人来做什么的他当然知道,甚至他们暗中做了什么勾当狱守一清二楚。狱守自然也知道不妥,但是被那几人一撺掇,精虫上脑,竟是默许了,现在看来,容诀已经发现,甚至可能引起陛下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