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莲妮亚大人呢?你曾经说过愿意永远做玛莲妮亚大人的骑士,”菲里尔难过地继续道,“守护主君才是我们的职责。”
菲里尔的话让我的怒火变成了抑郁。
是啊,我是玛莲妮亚的骑士,主君已经作出了决定,我不可能违抗她,否则便是忤逆,我在这场战争中塑造的形象将会被全部推翻。
无法成为拥有绝对实力的野心家,也无法凭借神人的赏识受封成为英雄。
我...又要开始等待不知何时才有的机会了么?
“永远是玛莲妮亚大人...的骑士?”
恍惚中,我感觉到了一丝不对。
我从来没有在明面上对任何一个人说过这句话,唯一明确表达出这个观点之时,只有一个人在我身边。
我扯下遮住眼睛的绷带,努力睁开被腐蚀的眼睛,最终只能用右眼看到菲里尔。
她的神情非常不安,瑟缩着,想要逃避我的视线。
“这句话,你从哪里听来的?”我抓住她的手,阻止她想逃离的意愿。
“我......”
“为什么不说?”我盯着她的眼睛,寒冷的话语从齿边流出,“就说是他告诉你的不就行了吗?”
菲里尔开始颤抖,她慌张地看向我,想要找布擦去我左眼腐烂后流下的烂肉。
“......”
我已经知道了答案,痛苦地闭上眼。
我从来都不喜欢在外界宣扬自己的观点,人们说我目空一切也好,说我装腔作势也罢,我都不会去辩解,因为与人交流实在没有必要,我只需要去成为最强的人,那么所有的质疑都会变成赞美。
即使如此,我也是人类,我也会有愿意对其倾述的人。
蓝衣老人,一名使用流水曲剑的剑士,他失去双眼却拥有一手精妙的剑术,在我苦闷的青春中,唯有这名老人愿意看我练剑。我视他为师,视他为父,我问他怎么收招,我问他旅行的技巧,我对他说家庭的烦恼,我对他说对于玛莲妮亚的憧憬。
在外人眼里我是沉默寡言的骑士,然而我愿意为之述说的存在只有这名常伴我的长辈。
“你总是在说关于玛莲妮亚的事,是很喜欢她吗?”老人仍然在原来那处位置,只不过我成为尊腐骑士后已经鲜少回到这处寂静之地,偶尔我来看望他时仍能听见笛声,那时我就会对他说身边发生的事。
老人就是在我过多谈到玛莲妮亚后提出疑问,他还是那般喜欢坐在城墙狭窄的背光处,树干的阴影完全隐去他的身形。
“应该是吧,”我思索着,回答道,“我已经是玛莲妮亚的骑士了,虽然我还是不太尊敬所谓的神人,但确实对玛莲妮亚抱有好感。”
我看见圣树蔓延的枝干,想起之前玛莲妮亚安静地坐在我身旁的模样,继续说道:“我想成为英雄,成为玛莲妮亚的英雄。”
“我希望永远都是她的骑士,希望她能没有痛苦。”
那时的我说出了心中的愿望,希望玛莲妮亚活下来、希望自己能成为英雄。
我只对蓝衣老人这样说过。
然而现在,菲里尔却准确地说出了当时的话语,我宁愿她说是听蓝衣老人的描述才知晓的,也不愿是另一种可能。
那就是,她即是蓝衣老人。
我知道的,菲里尔从小就有一项独特的技能,无论模仿任何生物的声音,她都能做到极其相似。
昆虫的鸣叫,动物的嘶吼,乃至人类的嗓音。
我曾经如此信赖的人,却是一个谎言。菲里尔都从我口中听到了什么呢?
我对亲生妹妹的嫉妒、有时会冒出的憎恨、曾经希望她死去的想法,她在听到这些埋怨之后装出老人的声音安慰我,回家之后又像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妹妹乖巧地注视我对她虚假的善意,如同神明一般高高在上地俯视我卑劣无耻的灵魂。
她就像是个窃贼,偷走我所有想要隐瞒的过去。
“不,不是这样。”菲里尔反握住我的手,她慌张的眼里满是哀求,“我只是想要你能够看…...”
“够了,”我疲惫地说,“如果是你知道也好,我就是这样的人。”
“对妹妹怀揣恶意,罔顾主君安危,只想实现自私的欲望。”我的话语中全然是冷漠与嘲讽,“我没有成为英雄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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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嘎吱、嘎吱”
辎重碾压积雪的声音忽远忽近,我感觉自己像是躺在一匹无法驯服的烈马上,颠簸的程度好比被巨浪袭击的船只。
醒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白光。
我举目望去,发现自己躺在一辆简陋的马车中,长长的队伍在漫天飘雪的平原上行进,尊腐骑士、圣树士兵和白金之子们全都顶着风雪朝北方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