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即使王城已无首脑,各为其阵的联军却在早期错失了一举进攻的良机,巍峨高耸的城墙后方传来新的消息。
新的罗德尔之王诞生,罗德尔士兵的守城战有了秩序,战场的绞肉机开始不留情面地剥夺生命。
“赐福王”——这是新王的称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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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法医治。”
我掀开帐篷的帷幕,迈步进入,糜烂的药草味充斥鼻腔,同时还有一股熟悉的、同时也是催人作呕的腐烂味道。见我进来,医师就对我摇摇头,说出这句话。
这里是战场后方圣树势力的驻扎处,医疗部队医治的除了伤兵,还有因过度战斗引发自身腐败的尊腐骑士。
只要在玛莲妮亚身边,腐败是不可避免的,所有尊腐骑士都对此心知肚明,越是知晓身体的极限,越是追逐狂热的战斗,因为他们的主君——玛莲妮亚本人战无不胜。
战争中无论敌我,都对那高举义手的飞翼给予极致的评价,那是战无不胜的象征。
于是她的部下——尊腐骑士——在自我腐败之时,也要尽可能感染更多的敌人。
上了战场,所有的卑劣都是取胜的荣光。
先前与我说话的医师原本是罗德尔的一名调香师,他们善于用香料治愈病人,可是即使医术高超却仍然对腐败毫无办法。
我站在一席简陋的病榻前,看着上面躺着的尊腐骑士。
那是菲里尔,她努力睁开眼,抬头看向我。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我开口对她说,奇怪的是,我现在既无悲伤也无欢喜。我的妹妹菲里尔,我已经好久都不曾在意过她了。
腐败的痕迹已经染上了她的脸,但现在还算是比较好的状态,长此下去,她会和那些尊腐骑士一样,要么腐败致死,要么陷入疯魔。看着她这般模样,我的心突然感受到针扎一般的疼痛。
菲里尔的眼神有些空荡,她直直看着我,问道:“你已经成为首席了,对么?”
我沉默了,没有回答,其实她也是知晓答案的。
这已经是三天前的事了。
自从我成为指挥官开始,我不再如往常一般迫切地用单打独斗证明自己的勇武,取而代之的是回归平凡的训练,与下属的尊腐骑士们学习相同的武技,少年时训练的剑法在如今化为了简朴却有效的战技,我更加擅长光环镰刀和尊腐骑士剑的配合,与部下一同使用相似的战技能取得更大范围的成功。
因为卓越的战果,我被玛莲妮亚封为首席骑士,也是那时,在前线拼命战斗的菲里尔因腐败侵袭受伤退往后方,再过几天,联军又要准备新一轮的攻城战。
“我果然...还是没有能力。”菲里尔低下头去,她语带哀伤,“嘴上说着为了玛莲妮亚大人,结果却什么都办不到。”
“够了,”我握紧了拳头,蹲下身去看她,森然道:“你确实为玛莲妮亚...大人,努力过了,接受自己普通的事实,就这样放弃不好吗?”
菲里尔手中紧紧握着战矛,虎口处缠绕的绷带渗出血迹。
“为什么我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我们明明是双生子,为什么我永远追不上你?”
“芬雷,”她流下眼泪,“为什么...你从来没有看到过我?”
我听着一连串的质问,却越发觉得悲哀,在成为尊腐骑士后,菲里尔的实力就停滞不前,再勤奋也无法弥补注定的差距,假如我如她一般没有天赋,陷入普通,是否也会感受到无奈呢?
我并不是为了玛莲妮亚而踏上战场的,我喜欢玛莲妮亚,但我杀戮他人想要获得的是更多的东西,我想要享受万众瞩目的光辉,想要光芒闪耀的未来,想要坚不可摧的力量。
侍奉玛莲妮亚除了喜爱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我想要接近她的内心,赢得她的信任,我会是她最忠诚的骑士。我全力战斗、宽容下属、抚恤伤兵,都是为了好名声,这场战争是一场试炼,告别默默无闻的自己,以后交界地都会知晓芬雷的名号。
在所有的思虑中,我确实从没想过菲里尔,哪怕她是如此热切地追逐我的背影,追逐玛莲妮亚的光辉。
我从来没有看到过她。
菲里尔伸手拉住我的手臂,解开臂甲,露出覆盖白斑的皮肤。
“比起我,你确实是不平凡的人。”她说,“但你的腐败已经比我还严重了。”
“再这样下去,你也会死的。”她抓起我的手,将其抵到额头。
对无法跟上玛莲妮亚的不甘?对姐姐追逐荣光的不解?还是说,可怜与怜悯?
我看着她,心中觉得空落落的,我好像很久都不知道菲里尔在想些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