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遇见梁小姐之后,池不渝点兵点将点到的选项是烤肉自助,结果烤肉没吃几口,光吃一点意面和炒饭就吃饱。
池不渝有些不服气,说自己今天怎么只剩下一个胃,甜品和饮料都没怎么吃。
崔栖烬跟在她后面, 穿一身很冷酷的黑,棕色托特包上挂她像是从幼稚园时期就在戴的芒果黄鸭舌帽。崔栖烬一边给她剥橘子, 一边说,你今天可能从牛变成人。
她们从烤肉店走出来,路过一家水果店, 崔栖烬没挑到好吃的芒果, 但池不渝走出去之后忽然又蹦蹦跳跳地折返回来, 拿出手一指,说这家店的橘子长得好漂亮, 黄灿灿的。
崔栖烬不知道夏天为什么这家店有这么多橘子可以吃。剥橘子是她认为最麻烦的事情, 她要先剥完皮, 把橘皮全都处理好扔进另外一个口袋,然后又剥上面的白须须, 剥成干干净净的果肉。种种步骤,一步都不能乱,这让她感觉自己这时候像个排班很忙的机器。
机器给池不渝剥橘子。
池不渝“嗷呜”一口吃掉,嚼着橘子说,有一部话剧就叫《恋爱的犀牛》。然后也突然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橘子,给崔栖烬剥一个努力扯掉须须的。
用自己橘子味的手喂过来。
崔栖烬很勉强地吃掉。她咬破橘子果肉,看着池不渝的眼睛,想原来谈恋爱就是这样,连一个橘子都不可以自己给自己剥。好像另一个人剥的就会甜一百倍。
池不渝像是看明白她的表情,笑眯眯地来一句,
“我们就是恋爱的犀牛。”
崔栖烬问这两句话中间哪里来的逻辑。
池不渝背着手,在彩灯游离的马路摇摇晃晃地走路,发梢在朦胧的光下面跳起来,回头朝崔栖烬笑,有一种她独有的悦动迷离,
“因为犀牛一恋爱,四个胃都变成一个,橘子也一定要女朋友来剥。”
完全没有逻辑的三句话。崔栖烬觉得很无语。
然后这只恋爱的犀牛,一定坚持要送另外一只恋爱的犀牛回家。
说是要履行恋爱义务。
崔栖烬觉得她们有时候像已经很爱很爱了,有时候却又在按照某种程序来谈恋爱,来适应从“非普通朋友”到“恋人”身份的转变。
每一次拥抱,每一次牵手,好像都要纠结一下到底可不可以,就是有那么不自然,可是梁小姐还说她们两个看起来很适合结婚。
有吗?
崔栖烬到了家门口。
还没按密码,刚转身,跟在她后面的池不渝,就像一颗刚刚被烤过的橘子,咚咚,咚咚,一下砸进她的怀抱,然后用自己硬梆梆的下巴来戳她的胸口。
崔栖烬把池不渝的脸推开一点点,有些无奈地讲,“池不渝你像一个袋鼠。”
池不渝戳她的动作变轻很多,双下巴很不客气地挤出来,“那崔栖烬你像袋鼠妈妈。”
崔栖烬差点被气笑。
但推池不渝脸的动作也不知不觉变轻,掌心贴紧下颌,突然变成捧脸。
池不渝就在她怀里,但她忽然觉得有些看不清池不渝了,仿佛她们的目光之间隔着一层迷离的雾。
她捧着池不渝的脸,手心有些烫,不知道是池不渝的脸在烫,还是她缓缓加速起跳的脉搏比较烫。
池不渝两只手搂住她的腰,晃晃悠悠,哼哼唧唧,也不说到底是要进门还是要先回去。她们中间隔着一袋只剩下两颗的橘子,呼吸热热的,就在橘子香气里飘呀飘,快要把她们的脸都蒸熟。
崔栖烬轻轻捏一捏池不渝的脸,“为什么突然要喊我大名?”
“想喊就喊咯。”
池不渝在她手心里滚一滚脸,很不满意地“哼”一声,对她讲自己是袋鼠进行很小气的报复,
“崔栖烬你完了,你现在手上全是我的粉底了。”
崔栖烬看了看自己的手,果然上面全是池不渝的粉底。但是她连眉毛都没皱,很无所谓地讲,
“没关系,回去洗掉就好了。”
“是哦。”池不渝昂昂下巴,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面跳,
“女朋友的粉底你就只能忍着咯。”
崔栖烬笑,“其实我以前也忍你蛮多的。”
池不渝不服气,“谁不是!你以为你就有多好!老是讲反话,拜托,要不是我,你当是谁都能不被你的反话吓跑啊!”
像是快要吵架。
崔栖烬想回一句很厉害的话过去,吵赢池不渝。可莫名其妙的,她想不出来,于是错过时机。
半分钟,她没讲话。
池不渝也没有讲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