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热闹拥挤的商场,到了二零二四,经历了那么多事,就已经被关停,里面空空荡荡,散着像网络上那种千禧年代怀旧图片的蓝光,门上挂着一个黄色的牌子,上面写“禁止通行”。池不渝不死心,上前摇了摇,发现真的不可以进去。
她垂头丧气。
抹一抹自己黏腻的脸,不知道是汗和雨混在一起,还是妆彻底花掉。
而商场外也没有什么人像她一样逗留,只有一盏路灯柱柱,孤零零地照着在雨夜匆匆过路的每一个人。
刚刚还兴冲冲地想,要来赴自己一个人的约。
现在才发现,原来连一个旧商场都不会等自己那么久。
该回去了。
池不渝有种说不出来的失望。
她想,如果这个商场没有关门的话,也许她会没有那么失望。
她没心思再挡自己已经花了妆的脸。
叹一口气。
闷着头,踏过路灯,发现自己的影子被拖得很长,像又细又瘦的某种动物。
她抬一抬手,影子也跟着抬一抬。
她抱住自己,影子也畏畏缩缩地跟着她抱住自己。
她吸吸鼻子,抹一抹自己花掉的脸,突然之间好生成都的气。雨淅淅沥沥地砸落在地面,将影子一点一点变得朦胧。
她绕过商场的电影院出口,坐在台阶上躲雨,突然之间好难过。
模糊间她注意到有一道很微弱的声音忽然出现,
“池不渝?”
像是朦胧的雨都被一整个暂停。池不渝模糊间抬头,先是闻到了椰子糖的甜味。
然后她看见崔栖烬——
站在电影院入口前面的花坛边,似乎是为了想让自己明显一点,崔栖烬撑了一把芒果色的伞,抱了一盆很大很漂亮的彩叶芋。
外面在下雨。
崔栖烬笔直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撑芒果色的伞,一大半伞都让给了自己怀里的彩叶芋,于是右半边肩膀都被雨水淋湿掉。
像只纤细又脆弱的鹿,迷了路,于是只能灰蒙蒙地,孤零零地站在城市中央。
偏偏崔栖烬自己好像还没有发现,只愣愣地,透过满是水雾的镜片盯着她。
“崔栖烬?”
池不渝觉得不可思议,愣着喊了一声。
而崔栖烬似乎通过这声辨认出来是她。
然后很费力地用衣袖去擦一擦变模糊的眼镜,彻底看清是她之后,又盯了她很久,才像是反应过来似的,悠悠地笑了一声,结果就被这一下给呛到。
整个人又开始止不住咳嗽,眼底被不知从何来的液体淋得湿湿的,背脊变得轻飘飘的,像一张纸被这场雨撕开一个窟窿。
池不渝把放在膝盖上的手放开,抹一抹脸上乱七八糟的颜色,一声不吭,跑到崔栖烬的伞下。
抱住她湿了半边的肩,也抱住她的无措,她的焦躁不安。
她讲不出来话。她同样也讲不出来话。
她们只是这样抱了很久,直到崔栖烬的咳嗽渐渐平复。
崔栖烬轻轻地喘一口气,不再笑了,很疲累地将自己的下巴压在池不渝肩上,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小孩,终于在此刻松了口气,然后有了弥补过错的机会。
“幸好,幸好……”
她喃喃自语,很虚弱很后怕,抱紧池不渝,将这句话说完,
“幸好,我没有走。”
第50章 「大头贴机」
一个关于“天气好”的约, 明明天气那么不好,怎么会两个人都来了?
崔栖烬这样想的时候。
池不渝却突然间抬起手来,很没有缘由地把她的眼镜扒下来,然后用手掌来挨她的眼皮。
摸了两把后, 大概是发现湿湿的, 于是又凑过来。
两只手都捧住崔栖烬的脸, 掌心热热的, 湿湿的, 很担忧地看着她,
“你刚刚哭了没?”
崔栖烬就算在哭也要被她逗笑。
更何况……
“没有。”
崔栖烬垂着湿漉漉的眼皮,整张脸都被池不渝困住,语气很无奈地讲,
“是因为你的手是湿的。”
“啊?”
池不渝很茫然地眨眨眼,“真的吗?”
但是也没有放开她。
而是继续将她的脸抬在手心里, 微微抬得更高,似乎想要观察得更仔细。
稀疏雨丝在伞外连成线, 崔栖烬举着伞,抱着花,眼镜滑落到鼻梁上, 她想自己此时此刻肯定很滑稽。
但她还是忍受将脸埋在另外一个人掌心里的这种滑稽, 心甘情愿地被池不渝凝视着。
她没有挪开。
她也隔着很近的距离, 讲,“而且池不渝, 我必须跟你再强调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