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栖烬觉得她的说法很奇怪,分明之前池不渝根本不是这样说,“找到又怎么了?找到是不好的事情吗?”
“就害我都没办法对你生太久的气!”池不渝气急败坏地讲狠话,但其实内容又不太像是狠话,
“要是这么轻而易举就把那些事情带过,你以后岂不是会很不珍惜我!”
崔栖烬被她的狠话唬得愣住,“你说什么?”
池不渝咬牙切齿,不愿意承认,“我什么都没说。”
崔栖烬皱眉,又看一眼自己不存在的手表,一,二,三,四,五……数着数,试图以此来冷静,然后用自己酒醉后的大脑,来梳理池不渝这段话的意思,“你的意思是……”
池不渝恼羞成怒,很急切地捂住她的嘴巴,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导演喊一句“Action”,于是池不渝跺跺脚,摇摇晃晃地对她提出软绵绵的威胁,
“崔木火你不准往下面想了!”
崔栖烬的嘴巴被她捂住。
眼睛却没有。
风很乱,心跳也很快,好像是忽然之间下雨了,雨丝湿湿地飘下来,她盯着池不渝,池不渝的睫毛好像被雨打湿了,那她的呢?她的睫毛也会这么湿吗?
她没办法不看着池不渝,她不知道除了看着池不渝,自己还能在这个时候去做什么,也没办法不去分析池不渝之前那段乱糟糟的话的意思,因为当时她的脑子不听她的话,像一团被猫咪挠乱成歪七扭八的毛线,也听不到爱情迷航街的所有声音,后来,甚至对这个夜晚的记忆都模糊。
直到电影再次网映,导演将拍摄下来的、与她们有关的母带,发给了崔栖烬,崔栖烬才能稀里糊涂地想起来这个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母带里完整记录了当时的场景——
雨夜朦胧,霓虹湿润。
镜头还是从鱼店视角,在一个发着红光的鱼缸里。两个人距离太近,于是这次都是被同一条蓝色热带鱼挡住。
池不渝先小心翼翼地移开了手,手腕上有两个黑色发圈。她扭扭捏捏地弹了弹手上的发圈,忽然开始理自己的头发,也不去看崔栖烬。她们的吵架好像都没有被拍进去。
然后,两位主演停话对视的间隙,崔栖烬独自顶着那条热带鱼,很模糊,很遥远地讲了一句,
“不是说……
语气有些像是强装镇定,“找到你第三次,就会再一次爱上我的吗?”
“Cut——”
导演在镜头外大喊了一句。
立夏,5月5日,雨夜,这似乎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一切都被雨水氤氲得朦胧,也突然变得好滑稽,好有趣——
唱片店很应景地又在放《普通朋友》,池不渝在听到这句话之后,当场呆住,像一只吞下整颗鸡蛋的黑色猫咪。
而崔栖烬也突然之间变得僵硬。
两个人,垂下来的手都乱七八糟,一会摸摸头发,一会摸摸衣领。不知道到底该往哪里放比较合适。
直到池不渝很艰难地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地说,
“原来我,我那天不小心说出来了啊,原来你……你那天,也听到了啊?”
而后正好一辆末班社区巴士经停。“啪”地一声在她们附近敞开门。
结果池不渝像一只翅膀被打湿的鸟,很突然地,同手同脚地,捂着自己红到快要炸掉的耳朵尖尖,头也不回地钻进了社区巴士。
社区巴士很快开走,留下一阵尾气。
崔栖烬还是异常僵硬地站在原地,像一台所有程序都被一串代码打败的机器。眼镜镜片又被白雾挤压得很满,挡住了眼睛。
应该是又喝醉了,她茫然地看一眼镜头,又茫然地看一眼开走的社区巴士,同手同脚地拐了个弯,结果头一下撞到那棵木讷的、象征爱情永恒不变的月桂树,这一下力道很重,惹得镜头外的导演惊呼一声,紧接着镜头拉近,崔栖烬望了一眼镜头,额头被撞红了,甚至连一边的镜片也被这一下撞碎掉。
良久。
“嗡——”
一直都随身带在身上的两个手机,其中的一个,响了。
唱片店放的《普通朋友》结了尾,竟然换成郭富城的《爱情》,老板搬出来一条条凳看热闹,雨丝也一直在飘。空气湿润,崔栖烬顶着碎掉一边的眼镜,一边很理智地觉得自己此时此刻肯定很滑稽,一边透过另一边氤氲着白雾的镜片,看到她碎掉屏的旧三星上有一条刚刚发来的企鹅消息——
怕水的海绵宝宝:【古娜拉黑暗之神——呜呼啦呼——黑魔变身!】
是一条关于初恋的大冒险,大冒险来自上一个情人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