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卡住,手抖了抖。
想继续下剪刀。
用了力,却没有剪下去。
最终,只能缓缓将剪刀放下来,有些颓唐地坐下来,双臂交叠,放在桌上,侧脸枕上去,抬头,在兜帽帽沿下看向冉烟,有些费力地眨了几下眼。
瞳仁里面很快就浮游潮润的光。
瘪了瘪嘴,“冉冉,那个人,怎么会是崔栖烬呢?怎么会呢?”
冉烟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池不渝这几天有多少次怀疑过、自欺欺人过,或者是迷茫过。
她倚在桌沿边,拍拍池不渝的头,“你问过她没有?”
池不渝点点头。
然后又摇摇头,“就那天,问过她到底是不是。”
“之后……”
她抿了抿唇,“之后我们就没联系过了。”
冉烟点点头,“骗了你这么多年,是该让她吃点苦头。”
池不渝差点被她故作凶狠的语气逗笑,但脑子太乱,又笑不出来。
于是只干巴巴地问,“那……那她?”
冉烟瞥她一眼,“陈文燃今天是去看了她一眼。”
池不渝不看她了,用手指戳了戳桌面,捻了捻被剪下来的图纸。
好一会。
还是没有听见冉烟继续往下说。
终于憋不住问,“她怎么样?”
“比你差一点。”冉烟十分简洁地说,“但还活着。”
池不渝“哦”了一声,竭力不掉进冉烟的陷阱,“她肯定还是过得很有规划,按时按点地活着吧。”
冉烟没有说话。
池不渝匆匆忙忙地抬起眼,“难道不是?”
冉烟顾左右而言他,“你先管好你自己,行不行?”
池不渝点点桌面,埋着下巴,像小孩子在说大话,“我这几天过得很好啊。”
“那你怎么不敢见人?”冉烟一针见血。
池不渝点在桌面上的手指停了,缓缓缩到卫衣袖口里去。好半天,才尤其迷茫地说,“我只是一直在想,为什么这么简单的事情,在我们两个这里会变成现在这样?好乱,也好复杂。”
“简单吗?”冉烟抱着双臂,“我不这么觉得。”
池不渝抬起眼来,眼圈瞬间有些发红。
“十几岁的年纪能有多成熟?大家不就是会把简单的事情弄得复杂?”冉烟说着叹了口气,隔着兜帽拍她的头,
“两个小朋友而已,这个年纪不都这样吗?没谈过恋爱,没经历过,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难免会迷茫,她到底喜不喜欢自己,她到底为什么没有出现?我到底该不该继续喜欢她?这些已经算是天大的难题了。”
“冉冉……”
池不渝在卫衣上蹭了蹭下巴,“你好好哦。”
冉烟笑一笑,很不客气地接受了这番夸奖。过了一会,又问,
“那你现在是怎么想的呢?”
“我……”
池不渝两只手圈得更紧,她将下半张脸都埋进卫衣袖子上,愣愣望着铺在桌上的纸张,
“其实我,一直都想不通。”
“想不通崔栖烬为什么要这么做?”
“想不通,为什么三个人,都会是崔栖烬。”
“三个人?”
对,三个人。
第一个人,是wkeinauadqtqb。
在这个人这里,池不渝能看到的是一串字母,是一个头像,是大量的文字,是一个虚拟网络里的形象,是青春期对于第一段爱情的懵懂认知——
她不知道什么才是爱情。
占有欲,分享欲,依赖欲……这些是吗?
后来表姐跟她讲,要区分爱情和其他种类的情感,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你要看,自己对那个人有没有要求。
要求?好像这是对的。
她对班上要好的同学,对冉冉,都是没有要求的。她不会要求她们一定最爱她,不会要求她们一定在第一时间回应她的一切,她不会要求她们一定要在什么时候来见她,她不会要求她们一定给予她很多很多的情绪价值……
那是那个时候的她,对Mine的要求太多了吗?
所以那天Mine没有来?
所以……当她听到Mine突然没有缘由地跟她讲不能来的时候,会很执拗,很生气,很难过,甚至赌气不肯回去,讲自己等不到就会一直等。
所以她坚持要等。
即便外面倾盆大雨,她抱着手里的东西,咬紧牙关,一直站在那个大头贴机的位置,有人进去她就让一下位置,听到里面咔嚓咔嚓拍照的声音,像外面那些雨落到了她心底——之前她已经来踩过点,还想好等Mine来了,她们一定要拍大头贴回去,再贴到各自的手机背后,甚至也已经做过功课,哪几个姿势会显得她比较漂亮……但,如果,如果Mine不喜欢,她也可以让Mine来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