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张她们四个人排排坐在一张长椅,头往靠背后面仰,池不渝把相机放在一条线的草丛上给她们拍照,拍出来四个脖颈苍白嘴唇鲜红只有半张脸的女鬼。
最后相机被不知道哪里跑来的野猫撞掉,四个人一起钻进草丛里找,结果灰头土脸地钻出来,吓得一个路人尖叫着拎着包跑到十米之外。
陈文燃还是很迷茫,“啊?”
冉烟冷静拿出镜子照了照,又“啪”地一下关上。
池不渝迷糊地皱皱鼻子,“我们是丧尸咩?”
崔栖烬瞥她脸上蹭到的灰,又瞥她bulingbuling的眼妆,讲,“你蛮像女鬼的。”
之后路过一家在夜里开门的租车店,酒鬼情侣提议要租电动车吹江风。
电动车租了两辆。
陈文燃一屁股坐在了冉烟后座,然后后知后觉地冲崔栖烬眨眼,
“你该不会狠心让我们两个分开吧?”
“拜托,吹江风诶,我不跟我女朋友一起吹难道还真要跟你一起吹哇?”
崔栖烬看一看池不渝。
池不渝也看一看崔栖烬,昂昂下巴,“我都可以。”
崔栖烬瞥过去,“你会骑吗?”
池不渝老实承认,“不会,而且还夜盲症。”
崔栖烬认命地凑过去,看到小电驴上只有一个头盔,蹙眉,跟租车店老板对视一眼。
老板歉意地抱拳,“不好意思哈,今天人多,头盔没得了,给你们打七折嘛。”
冉烟回头,“你们只有一个头盔?”
陈文燃作势就要摘下来。
“不用。”
崔栖烬率先拒绝这对酒鬼情侣的相让,将挂在车头的头盔拿起来,看一眼池不渝。晚上出来,池不渝已经换了一身装扮,现在是卫衣配短裤,腰上围着件衬衫,头发也散了下来,在肩头打着卷儿,还有一个颜色很亮的发卡。
“你戴——”
池不渝只说了两个字。
崔栖烬就已经将头盔盖在了她头上,很利落地给人卡好卡扣,在她想要抬头看的时候,将她毛绒绒的头按下,很不客气地讲,
“江边风大,你脑子不好,再冻就坏掉了。”
池不渝不服气,还想辩解。
崔栖烬不等她辩解,率先坐上去,特意往前面移了一点。
于是池不渝没话讲,也乖乖坐了上来,小心翼翼地坐在她身后,隔着一点距离,嘱咐,“那你小心一点开嗷,我们吹风不图快的。”
“知道了。”
崔栖烬应下。
然后又朝冉烟微抬下巴,示意。
冉烟一扭车把手,往前开了,两个人的衬衫衣角立马被鼓起来,陈文燃举起手比了个耶,然后发出一声很怪的音调。
崔栖烬也扭车把手。
车往前开了,她慢悠悠地跟在后面,江风吹起来,池不渝绒绒的头发飘到她颈下,弄得她后颈很痒。
黑鸦片的味道变淡,还混着清爽微甜的凤梨气泡冰气息,后来她无数次回想,都觉得乐山江边的风对她而言就是这个气味。
她们路过路边矮小的白色房屋,映着路灯的白色栏杆。车驶过一个减速带,一个颠簸,吓得池不渝拽紧崔栖烬的衣摆,好像很害怕她会掉下去,因为没有头盔而脑袋开花。
透过后视镜,崔栖烬看到池不渝的脸——
池不渝戴着圆圆半盔,发尾被江风吹着,眼周附近映着明亮的淡蓝的夜色。在减速带远去之后逐渐放松,眯起了眼,像一只毛发被风吹得很凌乱的白色博美。
崔栖烬也看到自己的半边脸——
头发很乱,嘴角却上扬,应该都是被风吹的。
车不知道开到什么地方,马路越来越宽敞,同行的车越来越少。陈文燃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突然大叫一声“这是什么”,然后酒鬼情侣的车上传来嘈杂的音响声,熟悉的旋律响起。
歌手本人还没出声。池不渝和陈文燃就同时在风里毫无顾忌地大声唱——
给你我的心作纪念![1]
她这辈子应该是注定当不了港台歌手了。崔栖烬看着她到处乱飞,快要飞到自己胸前的发,想说池不渝你抢拍了。
她们骑两辆摇摇晃晃的电驴,大摇大摆地唱,后来连冉烟都加入。此时的街头好像只剩下她们一辆车,好像不是在离成都只有52分钟高铁的乐山,是厦门、台湾、大理和西藏……好像她们也不是都已经二十六七岁,而是刚毕业,在完成一场正大光明的毕业旅行,像四只斗志昂扬的青鸽,在不知名的马路任性妄为。
唱到结尾又开始从头唱,车头录制的喇叭里只有这一首《青春纪念册》。陈文燃讲老板歌单还蛮老的,但还意犹未尽,关了音乐,干脆在风里大喊,“我们来接歌吧!”